當今皇上忌憚能臣,又不懂用人,若非先帝留下大好基業,虎視耽耽的北方韃子早就靠過來踩一腳了……這事早晚會發生,只是換個有出息的皇上,好歹可以將韃子繼續留在北方。他想將大梁情勢告訴張將軍,可是直接挑明,張將軍定听不進去,索性在對奕之時巧妙的透露出來。
「……」張水薇還是羞于見人,捂著臉囁嚅了什麼。
「我听不見。」
「你就這麼有信心能夠贏過我爹?」張水薇松開雙手說完話,又貼回臉上。
「我豈能不贏?我還想待在這兒。」
「……」張水薇滿臉通紅,但這回半點聲音也沒有。
趙平瀾好笑的搖了搖頭,拋出一個她絕對會忘記害羞的話題。「秦夫人的案子想要翻案的機會來了。」
丙然,張水薇即刻松開雙手抬起頭,兩眼閃閃發亮。「你找到證據了嗎?!」
「我還不知道證據在哪里。」張水薇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可是你說……」
「我已經找到可以推動劉刺史查案的人。」他不疾不徐的補上一句。
「是誰?」她急急問道。
「不急,時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張水薇不是真的在意此人是誰,最重要的是能否洗刷秦夫人的冤屈。「你並非安慰我,這是真的,是嗎?」
「我會安慰人嗎?」他一直覺得自個兒不懂得安慰人。
「會啊。」張水薇低頭看著依然蜷縮在床上的小小。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小小是給你解悶。」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釋道。
「不都是一樣嗎?」
「若是你認為一樣,那就一樣。」趙平瀾撇過頭,隔著窗子看了外面一眼。「今夜很可能會下雪。」
「我今日泡了藥澡,不用你來幫我取暖……」張水薇懊惱的咬著下唇,如此令人害羞的事,她竟然大剌剌的就月兌口而出了。
趙平瀾的目光轉為深情。「我知道,可是不看一眼,就是不放心。」
「……若是教人家看見,你就有麻煩了,還是趕緊回去歇著吧。」她的心髒跳得好快,舌頭差一點打結說不出話來。
「好,我回去,可是在這之前,我想說一句話。」
「你要說什麼?」
「我喜歡你。」
張水薇傻了,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了當。從哥哥們鬧出來的風波,她隱約猜到禍起于他,那日他與父親在書房待了許久,想必說了什麼,可是,她不敢多想,他身上還背負著沉重的血海深仇,不會允許兒女情長打擾他。
「你知道吧,我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卻步不前。」既然已經決定守護她,他會堅持到底。
「……你不是只想說一句話嗎?」她其實想問,為何喜歡她?這些日子他對她的付出,難道不是為了回報她的救命之恩?她已得知他是成國公世子,他們之間的距離應該更遠了,為何他反過來跨越兩人一直保持的距離?
「我怕你听不清楚。」
「我已經听清楚了……」這話听起來怎麼好像哪兒不對呢?
「你已經听清楚了,就不能逃避。」說完,趙平瀾轉身走出去。
不能逃避……他知道她的事?當然,他都知道爹,豈會對她的事一無所知?有過元韋洲的事,她可以說是怕了全天下的男人,師傅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這就是她的心情,教她再將自個兒的心交出去,她實在做不到,可是……兩人相依偶的那些夜晚,甜蜜得讓她難以想象自己可以在一個男人的懷里睡得如此安穩,說她心里沒有他,這是睜眼說瞎話……可他終將離開,為何要說喜歡她?
研究著還擺上幾案上的棋局,張柏陽若有所思的道︰「今日還是和局?」
張德一點了點頭。「你有何看法?」
張柏陽揚起眉。「這要問爹,爹對他動搖了嗎?」
張德一笑了,幾日對奕下來,他多多少少猜到趙平瀾的用意,不能不說,這個人比他想的還要聰明,知道他沒有復仇的心,就透過大局來動搖他的防備。
張柏陽沒有等父親回答,自顧自的道︰「這幾日我想了又想,他與老三下成和局,應該是當時不希望老三高看他,可是他生性高傲,又不甘心輸給老三,于是有了和局的結果;至于他與爹下成和局,應該是想跟爹繼續對奕,藉機告訴爹,大梁需要爹。」
「大梁需要我又如何?皇上並不需要我。」
「若是皇上換人,新皇需要爹,爹還覺得大梁的江山社稷與自己無關嗎?」
張德一神情一肅。怎麼忘了呢?成國公府的滿門抄斬是皇上的手筆,趙平瀾想要復仇,當然是扶植另外一個人取代皇上,要不,難道逼皇上承認自個兒捏造證據陷害成國公府嗎?
「他想做什麼?」張德一不敢直接問趙平瀾想扶植誰,這事單是想象都覺得大逆不道,皇上再不好,也是大梁的天。
「雖然皇上資質平庸,可是子嗣甚多,而三位與他同是庶出的親王弟弟不是懦弱無能,就是醉生夢死,或沉迷商賈之事,皆非可以扶植之人,他憑什麼拉下皇上?」張柏陽倒是沒有張德一的顧忌,這位大梁的天一點也不值得效忠,私心同意能有人取而代之。
「我看他已經想清楚下一步棋該往何處。」張德一不置可否。
「爹要想清楚,他的這步棋我們要跟上嗎?」若是爹的雄心壯志未滅,當兒子的無法阻止。
「如今對我來說,妞妞最重要。」
「他對妞妞好像志在必得。」雖然這幾日趙平瀾並未出現在妞妞面前,可是一如在爹面前的狂妄,對他也是直言無諱,明擺著他們會答應……說真的,不扯上妞妞,他倒是很欣賞趙平瀾,這個人聰明有手段,知道如何達到目的。
張德一苦笑道︰「他很清楚我們有多疼愛妞妞,若是妞妞與他情投意合,我們還能不答應嗎?」
張柏陽舌頭打結了。
「妞妞再也不是三年前的勤國公世子夫人了,我們不必為她擔心,她知道自個兒要什麼,會做出正確的決定。」張德一有些感嘆的說。
「爹不阻止嗎?」
「即使我贏了他,令他三日之內搬離莊子,也阻止不了了。」
是啊,最難算計的就是人的心,妞妞若是對趙平瀾動心了,趙平瀾不待在莊子上,難道就可以改變嗎?「還好,妞妞不想回京城。」
「妞妞不想回京城,就不會接受他,我們又何必操心?」
張柏陽再次舌頭打結了。明知道的事,卻還一直憂心忡忡,這是為何?因為他過度寶貝妹妹嗎?他不否認,但是倒不如說趙平瀾這個人實在教人不放心,一個膽敢出手對付皇上的人,只怕沒有什麼做不出來。
「妞妞不過二十,總要再尋個對象嫁了,將來日子是好是壞,得靠她自個兒。如今她月兌胎換骨,習了醫術,結識不少官夫人,想要委屈她,沒有那麼容易。」張德一又道。
「如今的她自信滿滿,光彩耀人,不過,她的心終究太善良了。」張柏陽輕嘆。
「這不也是她的好嗎?」
「這倒是。」
張德一伸了一個懶腰,終于不再對幾案上的棋局傷神,站起身道︰「該去陪我的寶貝女兒用膳了。」
無論多忙,張德一一定會跟張水薇一起用晚膳,飯後父女閑話家常,不過,通常是張水薇在問,張德一在答,除了關心父兄去南蠻送鏢的經過,張水薇最要緊的當然是城里的事,如今出不了門,感覺像聾子似的,什麼都不知道。
「爹,縣衙最近可好?」張水薇最關心的還是城里有沒有發生什麼案子,雖然不認為自個兒驗尸的本領能贏過那些有經驗的老仵作,但是比起應州,宜縣小得很,有經驗的老仵作不會待在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