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瀾早就看到幾案上的棋盤,這會兒終于有機會毛遂自薦了。「小小只怕學不來,不如,我來陪小姐下棋好了。」
「你……算了,連伊冬都躲得遠遠的,你還是別自討苦吃了。」雖然伊冬這幾日因為廚子病了,不得不進廚房掌勺,打理眾人的三餐,可是說到不必陪她下棋,她可是笑得闔不攏嘴。
「我遇過各式各樣的對手,還應付得來,不過,我以為小姐不喜歡下棋。」趙平瀾將木箱擺在地上,逕自在幾案另外一邊的榻上坐下,將棋盤上的棋子收回棋筒。
「我棋藝不精,當然就提不起興致。」
「小姐當下棋是一種樂趣,不去想輸贏,就是下得一手臭棋也無妨。」
因為她老想著輸贏,下棋才變得一點樂趣都沒有嗎?張水薇歪著腦袋想了想,她確實不喜歡下棋輸給人家的感覺,不過,說她在乎輸贏倒也不是,只是輸了顯得她很笨的樣子……過去有些事多多少少還是會左右她。
「我先陪小姐下一盤。」趙平瀾拿了白棋,將黑棋給她。
樂趣是嗎?張水薇躍躍欲試的將小小放回木箱,接受趙平瀾的指點開始下棋。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下棋並非很有壓力的事,而且有個高手每日過來指導她一回,過個幾日,她就越下越有心得。
「我是不是進步了?」張水薇像個期待得到獎賞的孩子般瞅著趙平瀾。
「小姐聰慧,一點就通。」趙平瀾的聲音出奇的溫柔,連他自個兒都沒有察覺。
張水薇害羞得臉兒微紅。「我都不知道你也會說這種沾了蜜的話。」
「這是真心話。」
「……常言說得好,人不可貌相。」趙遠只是好心的夸她一句,她有必要如此開心嗎?
她是不是太過在意他的看法?
「妞妞……丫頭……」張柏斌的聲音總是比人早到好幾步,當他像一陣強風卷了進來,張水薇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何縣丞說……咦?你為何在這兒?」一看見趙平瀾,張柏斌兩眼瞪得像銅鈴似的。
「我來陪小姐下棋。」趙平瀾不慌不忙回道。
「為何是你陪妞妞下棋?伊冬呢?」雖然鄉下地方規矩不嚴,可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落在外人眼中總是不好,要不,好歹有個丫鬟跟在身邊。
「伊冬最近想到了一種新糕點,正在小廚房努力研究。」
「伊冬是你的丫鬟,又不是廚子。」
「伊冬是我的好姐姐。」伊冬被狠心的繼母賣到青樓,第一日尋死覓活,鬧得驚天動地時被她遇見了,她忍不住出手求爹救下伊冬,從此伊冬就跟著她。當她在勤國公府最艱難的時候,一直是伊冬寸步不離守著她,也幸好元韋洲擔心伊冬死了,她中毒身亡更不好交代,留著伊冬守到父兄趕回京城,要不,伊冬早就被元韋洲弄死了。
張柏斌沒好氣的撇嘴。「伊冬都被你寵壞了。」
「每次伊冬做點心你吃最多了。」
「我……哎呀!被你搞得頭都痛了,差點就忘了正事,何縣丞有急事尋你,這會兒在花廳等你。」
她入冬就不驗尸,不為人看病,這是眾所周知的事,若非很重要的事,何縣丞絕對不會找上門。張水薇也不廢話,快步回內室添加一件披風,趕去花廳見客。
「丫頭,你瘋了嗎?這種日子你不能出門。」張柏斌真是後悔極了,早知道是來找麻煩的,不管對方是不是官,直接掃出門。
「我會多穿幾件衣服,還會戴上冪籬,不會讓一點點寒氣鑽進骨子里。」張水薇也不喜歡這種日子出門,尤其必須在外面過夜,要帶上的東西就佔了半輛馬車。
「你要去應州!」張柏斌忍不住跳腳。這丫頭總是想得太簡單了,多穿幾件衣服就不會染上風寒嗎?有時候不出門,她還是招了涼。
華神醫說了,不想生病,不只是吃好、睡好,還要適當運動、曬太陽,更重要的是身心不可操勞——這一點,這個丫頭根本做不到。
娘早早過世,爹擔心兒女被欺負,堅持不娶繼室,妞妞六七歲就跟在女乃娘身邊管家,後來嫁進勤國公府,還以為當世子夫人應該好命了,沒想到勤國公府沒有一個省事的,更教她操碎心……總之,這個丫頭已經習慣照顧一家大小,待在房里,也不可能不過問莊子里面的事。
「鴻叔會在馬車里面多鋪上幾層羊毛氈子,還會準備炭火。」
「你為何非去不可?」張柏斌索性扯住張水薇的手臂,不準她再收拾東西。
第三章應州的傳聞(3)
嘆了口氣,張水薇耐著性子解釋,「這件案子太奇怪了,劉刺史已經將那幾位妓人之死壓下來了,為何秦夫人要跳出來自稱是凶手,還畏罪懸梁自盡?」
「良心過不去嘛。」
「良心真要過不去,就不會殺了那麼多人。」
「已經殺了,事後良心過不去,不行嗎?」
「若是誤殺,事後很可能良心過不去,可是凶手手段凶殘,意圖掩飾幾位妓人真正的死因,事後良心過不去……不合常理。」
張柏斌只覺得頭很痛,但仍堅定立場不松口。「我不管,不準你去。」
張水薇也懶得與他多費口舌,推開他的手,繼續收拾東西。
「秦夫人曾是小姐的病人,小姐于公于私都無法置之不理。」趙平瀾一直跟在張水薇左右,自然明白張水薇對秦夫人異常的關心。
「病人又如何?大夫又不能保證病人能夠好好活一輩子。」
「小姐不希望秦夫人死得不明不白。」
「難道她去,就能查得明明白白嗎?她只是仵作,況且,應州剌史查不出來,刑部總會派人過來調查,這麼小小一個案子會難得倒刑部嗎?」張柏斌滿是嘲諷,刑部那些人不是沒本事,而是怕死不敢展現本事。
沒錯,這個案子若是刑部介入,應該查得出來,問題在于,死者皆為妓人,她們後面關系到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而如今的刑部根本依附在權貴之下,他們怎會輕易踫這個案子?再說了,案子破不了,影響的是劉刺史的考績,與他們無關。
趙平瀾不自覺看了張水薇一眼,坦白道︰「刑部不會派人過來調查,除非秦夫人的娘家姜家有本事將此事鬧得滿城風雨,引起江南士子注意,驚動皇上,逼得刑部不得不介入。」張柏斌微微挑起眉,若有所思的看了趙平瀾一眼。這個家伙果然不簡單!
「妞妞,听見了嗎?即使你證實秦夫人是被殺栽贓,你也不可能讓隱藏在後面的人得到懲罰。」張柏斌知道坦白道出劉刺史求助于她只是做個樣子好給姜家一個交代會很傷她的心,可是,他就是不喜歡藏著掖著,在他看來,實話實說才能真正保護他心地善良的妹妹。頓了一下,張水薇抬頭看著張柏斌。「我只想在能力範圍內做能做的事。」
張柏斌真想拿棍子敲開她的腦袋瓜,她是榆木腦子嗎?「你不顧自個兒的身子,費那麼大的勁去應州城,結果無法破案,你甘心嗎?」
雖然知道三哥哥真正的用意在于保護她,可是他一再潑冷水,真的讓人很生氣。「我能不能助劉刺史破案,還不知道。」
「劉刺史根本不想破案。」張柏斌沒好氣的說。
張水薇惱一瞪。「你又知道了。」
「趙遠,你同意嗎?」張柏斌斜睨著趙平瀾。
「劉刺史確實不想破案。」趙平瀾平靜的道。
張柏斌第一次對趙平瀾真心展露笑顏。這個家伙還真識相!「听見了吧,我們難道會比你看得還不清楚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