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柏斌忍不住皺眉瞪人。「你不要成日將死人掛在嘴邊,你還要嫁人。」
「我不會再嫁人了。」以前她一心一意只想守著元韋洲過日子,結果呢?她不再有恨,但也怕了,況且見到師傅一個人過得很快活,她覺得這樣也好。
「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個好男人嫁了,就當那人死了。」張柏斌認真的說。
「你們自個兒先娶妻生子吧。」因為她,大哥哥和二哥哥被退親,三哥哥的親事當然就此延宕不議,她一直覺得愧對他們,如今他們在這兒穩定下來了,他們的親事說什麼也不能再拖延了。
「我們過幾年再成親也不遲。」除了皇子,大梁的男子都是過了二十才議親,從議親到成親,往往要兩年,若是遇上守孝,再慢個三載,總之,男人嘛,年過半百還納妾的都有,晚上幾年娶妻生子也無妨。
「城里的媒婆可是很關心你們的親事,這次爹他們回來,就會有人上門了。」
「她們想說親,得先說你。」張柏斌堅持道。
伊冬知道張水薇的心思,連忙出聲轉移焦點。「小姐和三少爺不是要下棋嗎?」
「伊冬,你陪三哥哥下棋,我在一旁看著。」張水薇不管張柏斌是否同意,起身退到一旁的台階坐下,沒想到抬起頭來,正好對上趙平瀾的目光。
兩人一時都怔住了,明知道應該若無其事轉移視線,可是卻收不回來,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喂,你會下棋嗎?」張柏斌也發現趙平瀾了。
趙平瀾回過神來,迅速調整好思緒,若無其事舉步走過來。「三少爺若不嫌棄我的棋藝不精,我倒是可以陪三少爺來一盤。」
「你的棋藝再不精,難道會比不上那個丫頭嗎?」張柏斌很不給面子的斜睨了張水薇一眼,張水薇尷尬的紅了臉。
三哥哥的嘴巴就不能自我約束一下嗎?趙遠這個人一看就是一個專稍棋藝的人,三哥哥可不要輸得太慘了。
「但願不會讓三少爺失望。」趙平瀾坐上張水薇先前的位子。
「你執黑棋,還是白棋?」黑棋先下,也較為有利。
「白棋。」
張柏斌訝異的挑起眉,張水薇倒是不奇怪,雖然他眼中透著與身俱來的高傲,臉上總是戴著冷淡的面具,可是抹不去言談之間的那股溫潤……骨子里,他是個溫潤的謙謙君子,如同那雪白雲子。
張水薇拋下腦中的思緒,專注的看他們兩人下棋,可是不久她就發現了,她真的是門外漢,看不出來他們如何對招,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她觀棋的心情……好吧,她老實承認,她不是在看兩人對奕,她是在看趙遠,想著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明明落難至此,為何還是如此從容高貴?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好像,一聲號令,就可以調動千軍萬馬……怎麼又不知不覺留意起他?無論他如何,都是一個遲早會離開的人。
天氣漸冷,張水薇也知道自個兒不方便再往城里跑,可是眼見要進入「冬眠」的日子,她還是特地走了一趟衙門,想知道應州城的案子是否已經找到凶手了。
「張大夫,這個案子如今陷入膠著,據說幾位妓人分別是應州城頗負盛名的幾家青樓的花魁,她們共同侍候過的男人有三個,其中兩個在數月之前就離開應州城前往京城進了國子監,剩下的一位是應州城最大的商賈,姓秦。劉刺史便從他身上著手調查,可是幾位妓人在出事的時候,他正好去了北方做生意,因此排除他涉案的可能性。」何縣丞一見到她就很爽快的說了。
「我不是說了,凶手也有可能是女性。」
「嗯,因此劉刺史也查了商賈的夫人,可他的夫人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弱女子,就是應州城有哪些妓館都不清楚,甚至連府里的小妾都壓不住,犯下殺害這些妓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凶手殺人是出于動機,不是憑著表現在外的言行舉止而論。」
「張大夫也認識這位秦夫人。」
「秦夫人……」張水薇愣怔了下,記憶中確實有這麼一個人。
「听說這位秦夫人曾經上張家莊子求醫,是張大夫親自為她診治,她為此還在宜縣待了一段日子。」何縣丞補充道。
這會兒張水薇完全想起來了,這位秦夫人因為難產,在生下孩子後引發產後血崩,應州城的大夫皆束手無策,後來听到關于師傅的傳聞,便找上張家的莊子,可是師傅出門不在,她只好代師傅診治。把了脈之後,她建議針藥同下,可是施針並非一次就成,一開始要天天施針。
為此秦夫人在城里賃了一間宅子住下來,她前前後後足足為秦夫人施針三個月,也因此有了相處的機會。確實如何縣丞所言,秦夫人殺害這些青樓女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根本是不可能,秦夫人性子軟弱,凡事委曲求全,老說什麼家和萬事興,這樣的人怎會如此凶殘的殺人?
雖然來此之前,張水薇並未期待案子破了,可是結果如此,還是悶悶不樂。
走出縣衙,趙平瀾輕聲安慰,「為惡之人終究會遭到報應。」
張水薇灰心的搖了搖頭。「這個案子只怕會不了了之。」
趙平瀾明白,死的是妓人,沒有人會為她們鳴鼓申冤,且這幾個妓人都是青樓的花魁,入幕之賓只怕都是權貴富商,萬一劉刺史繼續追查時牽扯到這些人,不但破不了案,還可能危及自個兒的官位。
頓了一下,張水薇忍不住問︰「為惡之人真的會遭到報應嗎?」
「我相信如此。」
「我們回去吧。」她今日沒有心思在城中漫步,腳下的步伐很快,一口氣就走到城門口,而此時距離他們與鴻叔和伊冬的約定還早了一個時辰,她只好在路邊的茶棚坐下,要了一壺茶,這才發現應該跟在身後的趙平瀾不見了。
張水薇頓時慌張的抬頭張望,半晌,她顯然想到什麼似的安靜下來,一邊喝著茶,一邊胡思亂想。
「吃吧。」突然出現的趙平瀾遞了一串糖葫蘆給她。
她知道他不至于不告而別,但是也沒想到他竟跑去買糖葫蘆給她。
「你不是說吃甜的會讓心情變好嗎?」看著她面露疑惑,他不解問道。
「這是師傅說的,甜食會快速滿足腦子里面的一種需求,使人心情愉悅。」
愣怔了下,趙平瀾顯然無法理解,只能道︰「這還真是神奇。」
張水薇忍俊不住的噗嚙一笑,很能理解他的感覺。「師傅這個人本來就很神奇,經常說一些稀奇古怪的話。」接著伸手接過糖葫蘆。
「不過,你對她卻堅信不疑。」
「是,師傅對我很好,若不是師傅,我只怕……」張水薇沒有說下去,而是吃著手上的糖葫蘆。
趙平瀾看得出來張家莊子每個人都很保護她,好像她是易碎的玉瓶兒,這也不難理解,她是張家唯一的女兒,又是老麼,父兄疼愛若寶也是理所當然,後來方知並非如此,不過,為何?看她的裝扮,他知道她已是婦人,他猜想她應該是死了丈夫,直到那日無意間听見的談話,他才知道另有隱情,是被休?還是和離?無論如何,想必對她的傷害極深,因此她才會說「不會再嫁人」這種話。
看著眼中流露出淡淡哀傷的她,他感覺自個兒的心在抽疼,她究竟遭遇什麼樣的事?她不過二十歲,卻好像歷盡渰桑,她應該有很深的怨和恨,可是,他不但毫無感覺,甚至覺得她太過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