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倒是听說了,蘭妹子是個有福的,雖說夫家苛刻,到底還留了個孩子,要不說老天爺是有眼楮的,不忍心她沒個指望。」
胡婆本來還怕流言難听,沒想到大伙兒居然同情葉蘭的居多,她歡喜之下就大方的一揮手,「難得你們都護著蘭丫頭,胡婆我今日歡喜,成本甩賣,燒餅兩文錢一個,要買趕緊拿錢,晚了可就搶光了。」
「哎呀,胡婆可真是太好了,先給我來五個糖餡兒的!」
「我要六個豆沙的!」
「還有我,給我留幾個……」
小媳婦兒們沒想到說幾句好話還能得這實惠,爭相向前擠,原本要買三個的改了五個,要買五個的改了十個。
有路人經過听到降價的消息,也紛紛上前湊熱鬧,一時間鋪子門前熱鬧非凡。
就在這個時候,葉蘭乘坐的牛車趕到了,那趕車的後生也是個好心腸,扭頭見葉蘭呆愣無神,就喊道︰「小嫂子,已經到胡婆餅鋪了,你該下車了。」
葉蘭未等說話,一個正犯愁擠不到前邊去的半大小子認出了她,眼珠兒一轉就死命撥開人群,邊擠邊嚷道︰「讓一讓,我是來報信兒的。」
眾人不知何事,一不留神就被他擠到前邊,胡伯剛剛把出爐的燒餅倒進簸籮里,看到半大小子這樣就笑罵道︰「二狗子,你又起什麼麼蛾子?想買燒餅就排隊去,大伙兒都等著呢,你可不能壞了規矩。」
不想那二狗子卻是一指人群後的牛車,嚷道︰「胡伯,我是給你報信兒的,你家蘭姊姊坐車回來了,衣衫都濕了呢。」
眾人一听,齊齊扭頭往後看去,果然葉蘭正從牛車上跳下來,那後生也是架著一個黑衣男子下地。
胡伯和胡婆都是吃了一驚,也顧不得賣餅了,一前一後跑出鋪子。
那二狗子趁機伸手從簸籮里拿了五個燒餅,扔下十文錢才跑到大車前看熱鬧。
胡婆趕緊來到葉蘭面前,眼見她除了衣衫濕透,並沒有別的不妥,這才低聲問道︰「這是怎麼了,不是出門散心去了嗎,怎麼掉到水里了?」
旁邊的幾個小媳婦兒卻是圍著黑衣男子驚嘆道︰「哎呀,這是誰家後生落水了?長得真是俊俏啊。」
「就是,怕不是咱們這里的人吧?咱們這里可養不出這麼細皮女敕肉的人!」
葉蘭眼見閑人圍得越來越多,就扯了胡婆焦急說道︰「姑母,先幫我把這人送後院。」
「欸,好。」胡婆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喊了老頭子回去繼續賣燒餅,然後又求了那趕牛車的後生幫忙把人架去鋪子後邊。
眾人眼見沒了熱鬧可瞧,這才一邊議論著一邊繼續去買燒餅,可是最後五個糖燒餅已經被二狗子搶了去,于是免不了又是一通笑罵。
不說前邊如何熱鬧,只說胡婆另去灶間取了兩個燒餅,謝過趕牛車的後生,之後就迫不及待回到鋪子後邊抓了葉蘭的手,問道︰「大小姐,這是什麼人,你在哪里撿回來的?」
葉蘭根本沒想過要瞞過胡婆,當即就把河邊之事說了一遍,末了懊惱道︰「姑母,這人……我認識,他就是我自小訂婚的那個……嗯,六王爺。」
「什麼?」胡婆驚訝得嘴巴大張,半晌都闔不攏。「他一個王爺,不在都城,怎麼跑到這里來了?而且還落水,難道是遇到壞人了?」
葉蘭揉揉抽痛的眉心,嘆氣道︰「我也不知道啊,想不管他,但就是怕良心不安。」
老太太倒是個軟心腸,上前仔細打量了左元昊的模樣,之後說道︰「別想那麼多,救人性命總沒有錯。我先去找孫大夫來給他看看,總不能讓他在咱們家咽了氣。」一說完便風風火火出門去請了孫大夫來。
孫大夫原本還以為葉蘭出了事,沒想到居然是個昏迷的年輕後生,好在他也沒什麼八卦之心,並不多問,認真檢查了一番,這才說道︰「這人傷了頭,怕是沒少流血,又在水里泡得久了,雖說如今還有一口氣,但實在凶險。我先給他裹傷,再開副湯藥,你們照料他喝了,若是今日能醒來,那就慢慢養著,過上半月就無礙了,若是醒不來,就沒指望了。」
葉蘭趕緊謝了老大夫,這次可沒忘記付診金。
孫大夫仔細替左元昊裹了頭上的傷口,告辭之後,很快又讓小藥僮送了藥材過來。
胡婆眼見左元昊臉色白得跟雪一樣,先前心里對他「欺負」葉蘭而起的那麼點兒怨恨也淡了。想了想就倒了一杯溫茶,慢慢喂他喝了。
葉蘭心里亂,找了個小爐子和藥罐在廊檐下熬起了藥。
胡伯賣完燒餅,也無心再開爐,跑到後頭來探問——
「怎麼樣了,老太婆,這人是誰啊?街坊們纏著我問了好半晌,我都說不知道了還一直問。」
胡婆生怕葉蘭煩心,扯過老頭子低聲說了幾句,只听他不時驚呼出聲。想想也是,這事實在太過蹊蹺和巧合了,誰能想到堂堂忠勇親王會落水,半死不活流落到這樣的小城啊。
葉蘭也是不知如何是好,許是這肉身里還存留了一些原主的執念,畢竟戀慕這人多年,她就是極力告訴自己冷靜,但心底總是忍不住涌出一絲絲的心疼,甚至是重逢的欣喜,這讓她惶恐又惱怒,于是手下的扇子不自覺就加了力氣,差點兒把湯藥熬干了。
胡伯在一旁看得直咧嘴,胡婆也是嘆氣不已。
第十章有緣千里來「相會」(2)
許是左元昊天生就是個福大命大的,白日里喝了三次湯藥,夜里並沒有發燒,第二日一早,葉蘭端了湯藥和小米粥剛進屋子就發現他睜著眼楮直愣愣盯著門口。
葉蘭一驚,差點扔了手里的托盤,穩了穩心神,開口問道︰「你醒了,可是覺得身上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左元昊也是剛醒來沒多久,身處陌生的屋子,全身無力外加頭上劇痛,讓他萬分惶恐,且莫名其妙的,他又覺這份惶恐對于他來說很陌生。
他正皺起眉頭的時候,就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裙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問他話,他沒回答,反問道︰「這里是哪,你是誰?」
「我是……」葉蘭下意識就想應聲,隨即反應過來,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心里微微有些惱意,甚至替原主不值,糾纏了人家十幾年,結果人家連她的長相都不記得。「你別管我是誰了,醒了就趕緊把藥喝了吧。」她這般想著,語氣就有些不好。
左元昊眉頭皺得更深,鳳眼里閃過一抹厲色,冷聲問道︰「這里是哪兒?」
葉蘭也不理他,慢悠悠放下手里的藥碗和粥,這才應道︰「這里當然是我家了。」
她本以為左元昊會發怒,不想他下一句卻道——
「那……我是誰?」
葉蘭听得一驚,猛然扭頭看向他,試探著問道︰「你說什麼,你不知道自己是誰?」
左元昊吃力的扶著自己的腦袋,懊惱應道︰「頭疼,想不起來。」
失憶?葉蘭被這狗血情節雷得差點栽倒在地,想了半晌才道︰「你等會兒,我這就找大夫去。」說罷,她扔下左元昊就跑了出去。
左元昊直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神色里滿是不解。這女子到底是誰,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一種熟悉之感?可是他無論怎麼回想,腦子里都是空白一片……
孫大夫出入胡家的次數多了,也算是熟門熟路,听葉蘭一說左元昊醒了,但是好像忘了前事,老頭兒也很好奇,同等在醫館的幾個病人告了個罪就趕緊挎著藥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