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都听你的。」
夕陽眼見落下了西山頭,淺淡的霞光照在葉蘭和胡婆的背後,拉出長長的影子,不時有歸巢的鳥兒好奇的飛過兩人頭頂,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黑夜終于降臨的時候,忙碌了一日釣胡家小院子終于清靜下來,葉蘭累得吃了晚飯就沉沉睡去了,盡避她技術熟練,但這具身體可是嬌養長大的,不過做了半日活計,胳膊就酸疼得抬不起來。
胡婆坐在炕邊,輕輕替她揉了又揉,直到她微皺的眉頭徹底松開了,這才悄悄回了東屋。
胡伯正啜著煙袋鍋,見老太婆進來趕緊按滅了煙火,在炕沿上磕了磕。
胡婆罕見的沒有同他斗嘴,月兌了衣衫就進了被窩,他有些不習慣,想了想就湊到跟前,小聲問道︰「老太婆,新面餅不是賣得很好嗎?你怎麼瞧著不高興啊,是不是累了?」
胡婆卻是搖頭,好半晌才應道︰「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大小姐多好一個閨女啊,原本該享盡盎貴,沒想到要受這樣的苦。」
胡伯聞言就勸道︰「你也別多想了,我看著大小姐在咱們家里住著很自在,待咱們也好。我和你沒兒沒女,以後把她當親閨女疼著就是了。」
「唉,只能這樣了。」胡婆嘆氣,「山子那小子也不肯多說,只說大小姐進王府做了妾,第二日就踫傷了頭,被關進了柴房,到底是因為什麼原故也不說清楚,不過,想必那什麼王爺也不是個好東西。如今出來了也好,咱們以後多多留意,若是有好人家,就張羅著給大小姐再成個家,生兒育女,老了也有個依靠。」
「成啊,都听你的,只是咱們這兒太小了,縣太爺的公子也配不上大小姐啊,先別想那麼多了,睡吧。」
老倆口說了幾句,到底上了年紀,耐不住疲憊,很快就睡了過去。
窗外廊檐下,站了許久的山子沉默著緊了緊背上的長弓,再次望了望干淨又安寧的小院,之後翻身上了牆頭,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有句話說,離開是為了再也不分別,但其實有時候,離開卻也是錯過……
第七章生財大計(2)
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這三日,都是碎石城約定俗成的大集市,附近幾十里的村屯鄉人都會在這一日趕到城里來湊個熱鬧,有賣雞蛋的,有賣干蘑菇和野味的,換了銀錢就再買些燈油、糖鹽之類的日用品回家,偶爾手頭寬綽些的就給媳婦兒扯塊花布,給老娘來盒點心,給孩子買幾兩糖片。
今日正是三月十五,日頭徹底退去了冬日的懶散,勤快的早早爬出山頭,曬得野草瘋長,林木蔥郁,大姑娘小媳婦兒們迫不及待的月兌下夾襖,換上輕薄的衣衫,尋了些繡好的帕子或者荷包做個借口,去城里走走,給春日多添一絲輕盈和美麗。
男人們則多是關心耕種,到鐵匠鋪里打張好犁,集市上買些扁擔筐簍,一年的辛勤勞作馬上就要開始了。
小孩子們一如既往的不知愁滋味,扯著大人的衣襟在人群里穿梭,不時盯著路旁小販手里的零食,看得直流口水。
葉蘭幾乎剛過子時就起了床,幫著胡伯夫妻烤了足足五百個燒餅,裝了滿滿八個籮筐。
胡婆燒餅經過這半個月的熱賣,如今已成了人人皆知的好吃食,要知道普通干餅還要兩文一個呢,這燒餅烤得金黃,一看就知沒少放油,吃起來也是酥軟香甜,僅僅才貴一文錢,簡直太劃算了。
一家三口剛剛把擔子挑去集市,找個路口熱鬧處放下,就有很多買主圍了過來,小孩子們吵鬧著要吃起來甜甜的糖燒餅,女人們則喜歡豆沙餡的牛舌燒餅,男人則要實惠頂飽的油鹽芝麻燒餅。
你三個,她五個,那里又要十個,幾乎是爭搶一般,很快就把所有燒餅搶了一空。
葉蘭身前的木匣子里塞滿了銅錢,壓得她微微彎著腰,但她臉上的笑就沒歇過,心里的算盤珠子撥得劈啪作響。
一個燒餅三文錢,五百個就是一千五百文,扣除面粉和油鹽等材料成本,淨賺七百文,平日里雖然沒有集市上賣得這麼多,也有四百文左右的進項。
這幾日她沒少在城里轉悠,看中的幾處鋪子,租金都是每月五兩左右,這般算下來,再過個十天半個月,胡家餅鋪就能開張了。
胡婆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隨手抹了一把汗珠子,回身瞧著葉蘭這般財迷模樣,忍不住笑道︰「你這丫頭,是不是又想開鋪子的事呢?別著急,我昨晚找張家人說過了,他家再有三日就搬走了,到時候我去錢家走一趟,把鋪子租下來。」
「真的?」葉蘭喜得眉開眼笑。
張家鋪子是她看過的鋪面里最合心意的,鋪面雖然不大,只有兩間,但先前是做雜貨生意,拾掇得很干淨,加上正好坐落在集市那條街道的轉角,人來人往,不缺客源,到時候燒餅一出爐,不必吆喝,憑著香味就能勾得無數人掏腰包。
最重要的是那鋪子離自家小院也近,走動方便,白日在鋪子忙碌,晚上回家歇息,什麼也不耽擱。
「姑母真是厲害,那張家嬸子听說脾氣倔著呢,她怎麼這麼容易就把底細告訴咱們了?」
老太太得意的高抬下巴,回道︰「她家行事有點兒不地道,把二手的東西當新東西賣,騙了不少人,被我抓了把柄,再說了,她家也不打算再租,還藏著掖著攔著人家租用,實在有些可恨。」
胡伯正把籮筐往扁擔上掛,听到這話就嘟囔道︰「還不是我打听出來的消息,依著你的脾氣,怕是又要跟人家吵個沒完。」
「你嘟囔什麼呢?」胡婆瞪了老頭兒一眼,笑罵道︰「知道你功勞大,一會兒去打壺酒,成了吧?」
「欸,好咧!」胡伯听見有酒喝,樂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以後有事,夫人您盡避差遣!」說著話,他就要往酒鋪飛奔,還是葉蘭及時攔住他,遞上了一把銅錢。
胡婆好氣又好笑,「這老不修,見酒就沒命了。」
老頭兒哈哈笑著,揚揚手里的銅錢就跑掉了。
葉蘭瞧著老倆口相處這般愉悅,心里忍不住羨慕。前世時,她只顧賺錢,居然連一場戀愛都沒談過,好不容易有錢有閑,可以憧憬一下未來的家庭生活了,又到了這里。
她畢竟在現代受了二、三十幾年的燻陶,若是讓她同這個時空的女子一般做個纏樹藤,她不習慣也不屑,但是當真特立獨行一輩子,她心里又有些遺憾。
不過,這也不是能著急的事,只要她認真生活,行事對得起良心,相信一定會有個好結局的。
早晨出門急,一家人都沒有吃飯,胡婆怕葉蘭餓壞了,伸手在筐子里拿了兩個特意留下的燒餅,一個遞給葉蘭,另外一個她卻是同一旁的農人換了一大捆山蕨菜。
此時是吃山間野菜最好的季節,蕨菜只有五寸長短,孩童手指粗細,下鍋熱水里焯一焯,拌上雞蛋醬,別樣的爽滑鮮美。
胡婆一邊把蕨菜放進筐子,一邊嘆氣,「山子這小子,也不打個招呼就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在外邊會不會受苦啊?」
葉蘭手里拿著燒餅,挑著自己的擔子跟著老太太往集市外邊擠,隨口安慰道︰「姑母,你就不要擔心那家伙了,這天底下誰吃了虧,他也不會吃虧的。您不知道,我跟他北來的路上他有多凶,就因為我多說了幾句話,他居然點了我的啞穴,差點兒憋死我。」
「哈哈,」胡婆听得大笑,點頭道︰「這小子不喜歡說話,也討厭別人話多,他沒直接打暈你就算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