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洪公公趕緊吩咐下人去太醫署找人,又喊了兩個丫鬟直接把葉蘭抬回床上,從香爐里抓了把香灰,掩到傷口上。不知是血流得差不多了,還是香灰真起了作用,過了一會兒,居然不再有血珠兒滴落。
有個膽子大的丫鬟,瞧著葉蘭臉色有些慘白,胸口也不再有起伏,下意識就伸手試了試鼻息,緊接著就被嚇得撲通跌倒在地,「總、總管,好像沒氣了……」
「什麼?」洪公公心頭一哆嗦,想起以寵女聞名都城的葉丞相,立時覺得額角青筋暴跳。「不會吧,方才不是還好好的,你再試試?」
那丫鬟哪里還敢伸手啊,正是猶豫的時候,留著一把花白胡子的太醫終于趕到了。
常在皇宮和富貴人家走動,老太醫早就練就了泰山崩塌于前面不變色的絕技,眼見喜房里鮮血染地,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彷佛這是很尋常的事一般。
仔細檢查之後,終于說道︰「這位……嗯,夫人,失血過多以致昏迷,雖然心跳微弱,好在還吊著一口氣,待得一會兒裹好傷口,老夫再開一張補血益氣的方子,吃上半個月也就無礙了。」
听聞此言,洪公公長長舒了一口氣,讓人請太醫下去開藥方。他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跑去桃花閣請示主子。
風景優美,清靜又雅致的桃花閣里,左元昊听了洪公公的稟告,再掃了一眼臉色蒼白,柔弱躺在榻上的葉蓮,厭惡的揮揮手吩咐道︰「沒死就沒死吧,再請太醫過來給王妃瞧瞧,開副安神方子。」
「是,王爺。」
葉蓮假咳兩聲,捏著帕子抿了抿唇角,柔聲道︰「王爺,蓮兒沒事,就不要勞煩太醫了吧。」
「怎麼會沒事?地上那般寒涼,你自小身體就弱,若是病了,本王心疼。」
左元昊半是安撫半是真心,笑著低頭在葉蓮額頭上親了親,神色間魅人的溫柔惹得葉蓮嬌羞的紅了臉,但手里的帕子卻是攥得更緊了。
只心疼我一個嗎?那為何先前還要找太醫給那個賤女人看傷,讓她直接流干了血死掉,豈不是更好?
母親說得對,嫁進王府並不是徹底勝利,只要那賤女人還活著一日,她就不能安心穩坐王妃的寶座……
洪公公出了院門,正要去請太醫過來,不想卻被匆匆趕來的葉丞相差點撞得栽跟頭。
「欸,對不住了,洪公公。」葉丞相不過五十歲,身形微胖,一身石青色錦緞長衫,襯著顎下三縷長須,別樣的儒雅。可惜這會兒老爺子顯見是著急了,長衫上的扣子扣錯了不說,發髻也是歪歪扭扭的。
洪公公趕緊咽下剛要出口的喝罵,勉強笑著行禮道︰「相爺客氣了,您怎麼來得這般快?」
「洪公公,家門不幸啊,你就不要笑話我了,王爺在哪兒,勞煩您通報一聲。」葉丞相心里泛苦,伸手從袖子里抽了一張銀票塞給洪公公。
早起听得丫鬟來報說大女兒不在房里,他就驚覺不妙,本來只是想來王府試探問問,結果正好踫到報信之人,恨不得一路直接飛來。
洪公公趕緊攔了他,誠懇說道︰「相爺,這可使不得,今日這事兒老奴也幫不上,王爺方才大怒,這會兒您府上的大小姐已經看過太醫了,二小姐正陪著王爺呢。」
「看太醫?」葉丞相一把抓住洪公公的手,焦急問道︰「蘭兒怎麼了,傷到哪里了?」
苞在他身後的陳氏臉上明顯閃過一抹怒氣,但她很快就掩飾過去,柔聲勸慰道︰「老爺,洪公公說已經看過太醫了,蘭兒顯見是傷得不重。眼下還是先拜見王爺要緊,畢竟昨晚這事是咱們理虧。」
葉丞相聞言訕訕地松開了洪公公,點頭應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我一時急糊涂了。」
洪公公正為如何解釋葉蘭的傷勢犯愁,見此趕緊引著兩人往院子里走。
第二章借殼重生(1)
左元昊听得葉丞相夫婦來了,略微皺了皺眉,到底起身接了出來。
葉蓮在矮榻上見得母親走了進來,立刻紅了眼眶,哭訴道︰「娘,姊姊她……嗚嗚,昨晚……」
「蓮兒,我可憐的女兒……」陳氏快步上前,母女倆抱在一起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
左元昊同葉丞相對視一眼,一個昨晚睡錯了新娘,一個自覺沒教養好女兒,臉上都有些尷尬。
好在洪公公極有眼色,適時提議道︰「王爺,屋子里有些悶氣,不如老奴把茶點擺在外邊水榭,如何?」
「好。」左元昊輕咳兩聲,抬手示意葉丞相隨他出去。
葉丞相歉意的望了妻女一眼,終究還是抬步出去了,豈知他的身影剛剛邁出門口,陳氏母女就同時止了眼淚。
葉蓮惱怒的扯著手里的帕子,恨聲道︰「娘,是那個賤蹄子綁了我,昨晚爬上王爺的床,爹來了,居然都不問我一句,他心里怕是就惦記著給那個賤蹄子求情呢!」
陳氏也是陰沉著臉,應道︰「他多少年來都這樣,什麼時候眼里有過咱們母女?若不是你哄住了王爺,那賤蹄子又是個蠢的,這王妃的位置說不定真是那個賤蹄子坐了。」
「娘,我不要!」
此時的葉蓮哪里還有半點溫柔嬌弱,眼里都是狠毒之意。她自打及笄之後,同娘親出門應酬,人家當面稱她一聲小姐,背地里卻連那些庶女都敢給她臉色看,反倒是那個又蠢又笨的賤蹄子,走到哪里都是眾星捧月一般。
憑什麼,就因為她是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就因為父親把她放在心尖上?就因為她的未婚夫婿是忠勇親王?
她咬緊牙關,隱忍籌謀,終于成功設計得了王爺的憐惜,代替葉蘭嫁進王府,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居然又被她搶了新婚之夜?她再也忍不了了!
「娘,我們想個辦法徹底把她除掉!」
「好,蓮兒,不要急,這事還要從長計議。」陳氏攬著女兒低聲勸慰著,「別看她上了王爺的床,但王爺想必也更厭惡她了。你爹爹一定會豁出臉面求王爺接納她進府,你不如再去演場姊妹情深的好戲。王爺心里存了愧疚,就算給她名分,最高也是個侍妾,到時候,你是王妃,她是奴婢,想要整治她還不容易?這世上每日里不知多少人得了「惡疾」沒了性命,就是走在河邊,也有失腳淹死的呢。」
葉蓮會意,低低笑了起來。
陳氏欣慰的拍拍女兒的背,隨手從荷包里扯出一條帕子,輕輕在女兒眼角按了按。
忠勇王府初建是由皇帝下旨,太子做的監工,工部哪里敢偷懶,招了無數能工巧匠,耗時半年才完成,每一處院子,甚至每一個角落都可成為一景,而桃花閣水榭又是其中之最。
初春時候,雖然桃花還沒有盛開,但枝葉翠碧,花苞處處,映在清澈的湖水里,別有一番美麗。
葉丞相平日最喜賞景作詩,但今日實在無心于此,一杯茶水尚且沒有下肚,他就忍不住開口說道︰「王爺,老夫教女無方,昨夜……唉,老夫真是無顏見人,以後如何還能在朝堂上立足?」
左元昊雖然氣惱葉蘭膽大包天,但對葉丞相這位老臣還是真心敬佩。當年,他在外征戰,皇帝病倒,整個朝堂都是丞相一人支撐,他從沒被糧草軍需拖過後腿,若說他的軍功有一半是葉丞相的,也絕對不夸張。所以戰勝歸來,皇兄為他定了葉蘭為妻,他也沒有反對。
可惜,虎父犬女,那個女人半點兒也沒有承繼葉丞相的才情秉性,反倒整日習武騎馬,揮舞鞭子,橫行京師,年前更是在酒樓同男子喝得爛醉,躺在一處,被整個京師之人看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