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他住進了最尾端的房間。主臥房是她的,中間的房間是以後孩子要用的,他如果覺得那間房不夠大的話,她不介意讓出客廳給他睡。
藍定毅對于房間的分配倒沒有意見。
他搬進來之後,每一天都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早上她醒來的時候,熱騰騰的早餐已經擺好在桌上。午餐和晚餐他也會細心打點,盡可能為她張羅她想吃的東西。
她晨起孕吐把整個浴室弄得髒兮兮,他二話不說卷起袖子幫她善後。
因為擔心她之前受傷的右腳會風濕,他特地買了除濕機。
如果不是她堅持的話,他每天會負責載送她上下班。
一天打三次電話過來追問她的情況也成了家常便飯。
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他顯然搖身一變成了個體貼的賢「夫」。就連公司里的同事每次听到她拿起手機回應他「沒事」這兩個字都忍不住低笑出聲,大家紛紛揣測藍定毅和她已經重修舊好了。
但她知道那僅是外人的揣測,身為當事人的她最清楚不過。
他的關懷和體貼只是因為她懷了他的孩子。
今天下午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發火,用很嗆的口氣回復他的問候,「我的孩子不會有事的,你別再打來煩我!」然後重重掛上電話。
他關心孩子表示他在乎這個孩子,她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但她偏偏大發雷霆了。
明明這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她卻連一絲喜悅都沒有。每次在他溫柔眼神的凝視下,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從前的事情,但他的眼神和話題只會停留在孩子身上。
她以為自己不會介意,但每每想到他每個舉動的背後都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就忍不住生起一股莫名的惱意。
……還有醋意。
她多想他問出口的不是「孩子有沒有事」,而是「你好不好」。
一開始努力劃清界線的人是她,等到他如她所願地不再對她有所依戀,把專注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時,她發覺到自己並不滿足。
想要的她不敢要,已經放開的卻又想要拿起,連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怎麼樣。
結果她發火掛掉電話之後的下午,公司里所有同事都不敢踏入她的辦公室。
下班之後,她沒有立刻驅車回家,而是刻意在外面繞了幾轉,就是想要避開和藍定毅同時抵家的難堪。
比平時遲了一個小時回家的她一踏入大門,就見藍定毅坐在客廳里等她。
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平靜,不過眼神有些凌厲,看到她平安回來之後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下次你要晚些回家的話請通知一聲,不要讓人擔心。」他剛才像個傻子一樣開車去四周兜了一轉,還聯絡上她的同事詢問她的去向,結果還是找不到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家里有人正等她等得心驚膽戰?
「我不覺得有向你報備的需要。」說來說去他不就是關心他的孩子而已。
他听了更惱,「你不知道現在世道有多危險嗎?你是不是要像上次一樣遇上壞人才會怕?都幾歲人了,還不知道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藍總經理,感謝你的關心,但你不是我的監護人,我喜歡去哪里、幾時回來還輪不到你管!」他以為他是誰呀?甄美俐被他教訓得心頭火起。
「你每次都這樣,硬是扭曲人家對你的關心。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別人有多難受?」
「我就是這樣的!要是惹你不高興的話,門口在這邊,不送!」氣話想也不想就月兌口而出,她拂袖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用力甩上房門。
冷靜下來之後,甄美俐看著鏡中一臉哀怨的自己。
她又對藍定毅無理取鬧了。
今天下午掛了他的電話,剛才對他大聲吆喝,明知他是出自一番好意,擔心她會遇上意外什麼的,她卻用極為難听的言語扭曲他的好意。
她到底想要什麼?要是藍定毅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里,她連忙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傾听客廳里有沒有他的腳步聲。
听了好幾分鐘,外面一片寂靜。她越想越心慌,正要開門出去看個究竟的時候,腳步聲突然響起。
她嚇得連忙退回床上坐好,才剛坐好,男人敲門進來了。
甄美俐極力擺出淡定的表情,實則上看到了他,她頓時心安不少。
藍定毅輕咳一聲,「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話,我今晚就離開。」
離開?他、他真的把她的氣話當真了嗎?
她的沉默讓他以為她已經厭倦得不想多說了,他嘆息點頭,「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有事的話記得打電話給我。」夏玉告訴他孕婦的情緒起伏很大,如果她暫時不想見到他,他今晚就隨便找個地方過夜好了。
她依舊沉默不語,藍定毅轉身踏出房門,突然听到她傳出啜泣聲。
他嚇了一跳,連忙走上去,「什麼事?你不舒服嗎?」
甄美俐一時悲從中來,控制不了的淚水不住淌落,她攥緊被子極力要讓丟人的淚水止住,但一想到他真的被她三兩句話氣走,她再也忍不住地哭了。
「是不是肚子痛?還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過來!」他更急,正想出去打電話卻被她緊緊揪住。
他完全不知她究竟怎麼了,只能空自焦急地坐在她身邊,摟過她哭得不斷顫抖的身子。
什麼氣、什麼怨,一下子全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緊扯他的衣襟,因為他靠近的體溫而逐漸停止了哭泣。他大概是猜出了她哭泣的原因,揪緊的心漸漸放松,輕輕撫著她的背部以示安撫。
「不想我離開是吧?」問出這句話的同時,藍定毅的嘴角揚得老高。幸好她忙著哭,所以沒看見。
她沒回答,只是報復似地將眼淚鼻涕都抹在他的袖子上。
他苦笑了下,看著她緊攫著自己手臂的手,心中盡是了然。
「好了,別哭。」柔聲說著,他湊前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她一怔,立時恨恨地瞪過來,像是警告他別想再越雷池一步。
他舉手投降,她也從他懷里坐起,以有些沙啞的嗓子道︰「你出去,我想睡了。」
「遵命,女王。」他意外的心情特好,順從地離開。
必上房門之後,藍定毅搖頭嘆息。
這傻妞到底還要倔強到什麼時候?
明明就很在乎他,卻硬要裝出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的樣子。
他已經明白了她的心,也知道過去自己的猜疑為她帶來多大的傷害,所以他耐心等待,守候在她身邊,就是希望有一天她能夠明白——
其實,他同樣在乎她。
今天是藍定毅第一次陪伴甄美俐去做產檢。
進入診療室的時候,他顯得有些緊張,甄美俐倒是從容多了。醫生幫她照了超音波,看到螢幕上出現如拳頭般大小的小生命,藍定毅忍不住激動了起來,握住了她的手,甄美俐更是感動得泛淚。
拿了維他命等補身的藥丸之後,甄美俐已經在車上等他了。
她撫著隆起的月復部,邁入第五個月份,胎兒已經穩定下來,剛才醫生也說了胎兒發育良好,一切不必擔心。
但她的表情看起來悶悶不樂,仔細一看,她眸底含著淚光。
他握過她的手,柔聲問著︰「怎麼了?」最近她的淚點很低,遇上小小一件事就足以讓她掉淚,他剛才偷偷問過了醫生,知道這是孕婦懷孕期間荷爾蒙的關系,情緒比較容易起伏。
「……是個男孩。」她咬著下唇,模著肚子,淚珠在打轉。
「是男是女都不要緊,健康就好。」真是的,這樣也能教她哭了?她不喜歡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