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你敢殺我妻子!」畢書旭疾言厲色,怒火攻心。
水仙恍惚地笑著。「九陽,我已是殘花敗柳,更因為我害得慶齡背叛了你,可是對不住,我還是不要她做你的皇後,我不甘心。」
「我殺了你!」他勃然大怒,握了劍當即要殺她。
「不要,不要殺她!」官慶齡抱住他的腿跪求。
「讓開!」畢書旭切齒的道。
「她瘋了,您瞧不出來嗎?」官慶齡心痛的說,他剛剛就發現水仙眼神呆滯,似心神迷茫了,才想過去關心,她卻已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她瘋了?」畢書旭這才留意到她眼神飄忽,竟有些痴傻的模樣。「她就算是瘋了,也該死!」她竟敢殺孫子憑!他怒不可遏,悲切的怒吼,手上的劍揚起,非殺她不可。
「阿旭……別殺她……」孫子憑用盡力氣的喊出,阻止他殺水仙。
孫子憑這一喊,讓他收手,回身望她。
她吃力的朝他伸出手道︰「不要怪她,是我大限已到……終究活不過三十……甚至連……二十都不到……」
「不!」他腳步不穩的回到她身邊,顫抖的抱住她。
「答……答應我,別殺水仙,她只是太愛你了……也是個可憐人……」
他抱著她,心剜肉刮骨似的劇烈疼痛著。「好,我不殺她,你活下來!」
她全身氣力仿佛隨著血液的流出被抽光,連笑都是奢求。「你知道……我活不下來了,對、對不起,還是要離開你,對不起……」眼淚生成,一顆顆地滾落臉頰。
痛楚蔓延在他的胸臆之間。「你怎舍得?!」
「我不舍啊……我想做你的皇後,想與你並肩俯瞰天下……我還想與你生兒育女……但你娶我時就知道早晚有這一天,只是這一天來得快了些……稍快了些……」她落淚。
他慌張的替她抹去淚珠。「別哭……」
「阿、阿旭,爺爺就拜托你了,替、替我贍養他……」
「憑……憑兒……」孫老頭聞訊讓人攙扶著爬出馬車,激動不已。
「爺……爺爺!」見到孫老頭,孫子憑的眼淚落得更凶。
「憑兒……」孫老頭不能說話,老淚縱橫,只能由心道︰憑兒,別丟下爺爺,爺爺不能沒有你……
她看著孫老頭感覺他似有話在心里說給她听,她皺著眉頭,不知是不是即將死去,她听不見爺爺的心音了。「爺爺,你原諒我……」
你這不孝孫女!孫老頭痛罵。
听不見爺爺說什麼,她伸手要踫孫老頭時,卻倏地吐出一口血,胸口流出的血量更驚人。
「子憑!」畢書旭從沒這麼害怕過,神智全失的大喊。
她全身顫抖著,身子越來越冰涼,眼神也逐漸變得渙散。「阿旭……我很高興這生雖短……可老天讓我遇見你……我曾經很幸福……我沒有白活……」
他的心緊縮到發痛,「子憑,我愛你,听見了嗎?我愛你!」
淚水劃過她蒼白的雙頰。「听見了……我也愛你……若有來生,不做高家人,只想與你白頭偕老一回……」她的聲音停止,雙目再也沒有睜開了。
「子憑!」畢書旭抱著她痛哭失聲。
所有人見到這一幕皆鼻酸落淚,孫老頭更是傷心得昏了過去,官廟孔跌坐到她身旁,她居然就這麼死了,死前甚至沒和他說到話,他兩眼茫然,不信她已香消玉殯,不信這世上再無孫子憑這個人……
太極殿上,鋪墁金磚,漢白玉台上佇立著身穿五色雲彩九龍袍的大胤新帝。
新帝登基,年號太和,太監當殿宣讀已被誅的逆臣太叔衭罪狀,斥其殘害忠良、魚肉百姓、欺君藏奸,意欲篡位稱帝,鞭其尸。
廢帝官廟僅,本以為已死于宮外,新帝返京時發現他沒死,遂令其終身監禁于西宮,官廟僅得知此消息,吐了一口血後,又昏死過去。
大殿上,論功行賞,李賢與袁向匡復有功,分別封為一等安國公以及鎮國將軍,至于楚王官廟孔潔身自好,未受奸臣利用危亂朝廷,新帝賜他封地于雲南,讓他即刻離京就封,他安然接受,從此遠離京城順心度日。
大殿上論及功過,獨漏官慶齡,新帝未究其功過,因此殿前行賞、論罪皆沒有他的分。
此時的他,悄悄來到西宮,翹首望著那高高的宮牆,神情盡是一片落寞。
闢廟僅被囚,水仙乃其妃子,當隨他監禁,終其一生都不能離開西宮。
「水仙……」他思念地低喃呼喚。
「回去吧!」高牆的另一側,傳來水仙冰冷的聲音。
「皇上不該連你也囚的……」
「我殺他的妻,他不殺我已是特赦,將我與官廟僅關在一塊,已是開恩。」她語氣平淡。
「可官廟僅那畜牲不配有你相伴!」他恨當初沒親眼見官廟僅讓火焚,想不到他竟能在竹園大火中死里逃生,現在活著繼續折磨水仙。
「罷了,那畜牲遭火紋,雖活了下來,但此生不良于行,想對我如何是再也不可能了。」
「可是,你不該因他而把年華葬送于此!」他憤憤不平。
「你知道的,我不是因他,我是因為那個人……」
他黯然了。「你至今仍沒想過我嗎?」
「想過。」
他眼中瞬間散發出驚喜的光芒。「真的?!」
「想你忘了我。」
他笑容凍住。「你還是對我……」
「對不起,我忘不了九陽。」
他垂下臉龐。「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會來纏著你了……」他此生與她終究無緣,不過是自己的一場苦戀,他死心了。
「謝謝。」
闢慶齡喪氣的離開,此時高牆的另一側,水仙慢慢地滑至地上,終于隱忍不住,激切的落淚。「我並非對你沒有心,你的真心確實讓我動容,可我此生只能老死在西宮,如何能再害你、再耽誤你……」她泣不成聲,搗著臉的左手赫然只剩三根指頭。
然而本以為已經走了的人,頹然地站在牆邊,一滴男兒淚悲戚的掉落下來。
大胤皇宮種滿了竹子,新帝對竹子情有獨鐘,因為竹子夏不畏酷暑,冬不屈嚴寒,伐後可復生,象征堅強不屈。
生命就必須如此強韌才行!
大胤皇帝坐在御書房內,批示著奏章,一陣風吹來,竹香撲鼻,他不由得抬首,透過三交六碗菱花窗瞧外頭的一排青綠竹子,竹葉隨風搖擺,清香飄送,他神色驀然出現一絲恍惚,一個身影在腦海中靜靜的浮現……
秋日涼爽,兩人舒適的並躺在水榭內的軟榻上,她手上戴著自己相贈的戒指。
「啊?原來這是先皇後的遺物?!你把我賣了,或吸干我的血,我也找不到相等值的回禮給你啊?」
「那就把自己給我……」
「啊?!」她面頰漸漸滲出汗滴。
「不肯?」
「欸……不肯。」她氣若游絲。
「何故不肯?」
「未嫁前得守貞……」她語氣更虛弱。
「那就嫁吧!」
「嫁誰?!」
「我。」
「你這是……」
「求婚。我給你的是求婚戒指,非一般戒指,你若收就是允婚;若退回便是拒婚。」
「可、可是,你當真要娶我?」
「你將來可能是皇上,而我……」
「我曉得你不是當皇後的料,但你放心,有我在,我會讓你成為史上最尊貴的皇後,而誰也不會發現你不是這塊料。」
「如何,嫁是不嫁……」御案前,畢書旭低低喃問。
御書房的太監安靜的走進來後,听見的就是他這聲呢喃,還有他神思遠飄的模樣,太監猶豫著要不要打擾。
僅是片刻,畢書旭已斂回心神的瞧向太監。「何事?」
「宮女英姐求見。」太監見他回神,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