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沉默不語,偶爾抬頭對上一眼,又臉紅紅的垂眸,轉移視線。當兩個人張口準備說第一句話時,兩道聲音卻又同時撞在一起……
涂千雪尷尬得又想縮回那個面無表情的外殼,但同樣悶騷的袁熹明卻大膽了一次,他想著自己昨天讓一個姑娘家那樣大膽的示愛,身為一個男人,若是連一點表示也沒有,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包別說早在那之前他的心也如起伏的潮水般跌宕不定,若不是那時候口不能言,後來又是那樣的景象,老早就執起她的手,訴說自己心里同樣澎湃的情懷了。
只是話到了嘴邊,看著燭火下涂千雪顯得更加嬌艷的面容,所有的言語全都只化成最實際的一句話——
「我們成親吧!」
涂千雪有想過她可能會听到什麼甜言蜜語,或者是一些示愛的話,卻沒想到他還是喜歡直奔重點,一開口就是成親,他還真是不放過任何能把她完全定下來的機會啊!
雖然不想拒絕,但如果就這麼一口答應了,怎麼感覺自己好像期待很久一樣?
她眉頭輕擰,心里糾結得不行,可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他的話,手就讓他給緊緊握住。
袁熹明冷然的臉上閃過一抹困窘,眼神堅毅的瞅著她,「成親,好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抿了抿唇,似乎正在思考,但心里卻有無數個她在高喊著答應他。
她一本正經的表情上露出一抹困窘,如果不是還有一點女人的矜持作祟,只怕她早就順著心意,大聲回答「我願意」了,只不過,她心里還有一點點小絆瘩,那就是……
「可是你娶一個寡婦,對你的仕途會不會不好?還有我的生辰八字……」她有些擔心的問著。
涂千雪對古代一些風俗並不是很了解,但听說古代官員的名聲很是重要,她怕自己的身分給他帶來了困擾。
「你都能接受這樣的我了,不過就是八字而已,又有何懼?」他一臉坦然地望著她。
雖說讀書人都讀過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句話,但經歷過自己身上的詛咒後,他也不會說得那麼肯定了。但不管八字之說如何,她既然都能夠包容他,他又怎麼會把虛無飄渺的八字放在心上?
涂千雪沒想到平日看來冷情的男人,一說起好听話來嘴巴就像涂了蜜一樣,簡單幾句話就能夠讓人心花怒放。
「那……」心里鼓噪著答應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涂千雪也難得想放開矜持,正張開口準備答應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打斷了這一片靜謐柔情。
「大人,外面來了人。」
涂千雪羞澀的抽出自己的手,然後端起茶杯,故作無事的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袁熹明則是一臉陰沉,本來就已經夠冷的臉此時更是彷佛下起了暴風雪。
「我誰都不見。」說著,他也起了疑惑,曹伯是家里的老人了,如果不是真正要緊的事情,應該不會報到他這里,而是早早打發了才是。
丙不其然,他才說完話,曹伯遲疑的看了看兩人,低聲說著,「是馮姑娘。」
涂千雪挑了挑眉,這個馮姑娘不會就是她腦子里想的那個人吧?
今日一大早,事情已經鬧得全京城都知道了,學士府可是被抄家了,那些後宅女眷也應該都被帶走了才是,那如今門口又出現一個馮姑娘……看來還是有人的膽子挺大的嘛!
她想得到的,袁熹明自然也想到了,他沒想到的是,那人居然是讓馮玳貞出了大牢,然後直接找上他來了。
他面無表情,連多問一句她如何都不想,直接淡然回道︰「那馮家姑娘倒是好本事,大牢都能夠出得來,通知刑部和順天府,讓他們把人給帶回去。」
曹伯應了聲,只是想起那個跪在門前,看起來幾乎要被冷風擊倒的女子,還是忍不住把馮玳貞說的話給轉達了。
「大人,那馮姑娘說你一定要見她,要不然就跪死在門前,你要是讓人把她帶走,她就一頭撞死在門上。」
涂千雪掃了袁熹明一眼,沒從他臉上看到半分的動搖,心里想著馮玳貞對于這他的了解還是不夠。
這人深情時最是情深,會給予你所有的信任,但只要一朝背叛了他,那即使後來再楚楚可憐的哀求,他也不會多看一眼,更不用說是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拙劣手段了。
明晃晃的威脅他要見面,那已經不叫做耍心機了,大約是屬于自己作死的蠢把戲。
靶覺到外頭越來越冷的溫度,涂千雪想了想,扯了扯他的衣袖,「還是出去看看吧!」
袁熹明蹙著眉,「有什麼好看的?她自個不把命當命,又何必……」
「可這樣的天,馮姑娘又是嬌弱的身子,要是真死在門口,心里也過不去吧?」雖然也是心軟佔了一大部分,但最主要的是,若真的讓她死在門前,說不定會讓這個男人記住她一輩子。
張愛玲有一段話說的好——
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雖然她應該不會變成蚊子血,但也不想讓令一個女人成為她男人心頭上的床前明月光,也不想讓她的死亡變成他以後心口上的朱砂痣。
就算她相信依他的性子來說,大約是不會的,但是女人的小心眼總是想防著這樣的萬一。
他靜靜的看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她的小心思,眼底泛起笑意。
「好。」
涂千雪讓他看得臉龐忍不住染上一層紅雲,輕咳了聲,「那就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他眼底的笑意越發明顯了,只差沒寫著他全都明白幾個大字,讓涂千雪更加窘迫,最後也不等他,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他低沉的輕笑聲再也壓抑不住,從喉間逸了出來,逼她回瞪著他,並在視線交會間,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盈盈笑意中,兩人的手在衣袖下相逢,輕勾著彼此的手指,如蜜糖勾纏,甜甜的化進心里。
曹伯沉默地看著兩個人走遠,想起門外一臉蒼白的馮姑娘,只輕聲嘆了口氣。
這世界上,千金難買早知道,若是當初馮姑娘沒那樣大的心思,如今也不會……
第11章(1)
馮玳貞跪在袁熹明的宅子外頭,對于這里,她曾經那樣的熟悉,甚至幻想過這一棟宅子就是自己未來的歸宿,可是為什麼,自己還是一身落魄,等著屋子里的人垂憐?
她剛被押入大牢,又突然被帶了出來,手上塞了張紙條,就讓一輛馬車載著,丟到這里來。
那張紙條上讓她想辦法去取得翻供的證據,再加上一個不擇手段,她慘淡的跪在地上,腦子里只剩下那句不擇手段在徘徊。
她不是不懂,而是不想去懂,對一個曾經對她有過情愛之心的人,蘭育成居然要讓她「不擇手段」。
呵……她一個女人家,手不能挑、肩不能提,還能夠如何的不擇手段?
可笑的是,她明知道他是讓她屈身于袁熹明那人不人、獸不獸的東西,卻還得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心甘情願地跪在地上。
偏偏她已經為了榮華富貴的日子,往前頭走了九十九步,既如此,那就不能在這最後一步退卻。
她已經想好了,就是一時的受辱也好,只要能夠拿到翻供的證據,讓學士府又重新站起來,以後她不只是學士府的恩人,就是要重新報這受辱之仇,也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