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聲。「等你變聰明了再說,拿來。」
望著伸出的大手,她忸忸怩怩了好一會兒,這才不情不願的將木牌放在他手心,但系著木牌的紅線還掛在脖子上。
驀地,他一扯,木牌離了身。
一瞬間,艷麗的紅扎入林綠雲雙眼,他下意識眯了眯眼,等稍微適應後再睜開雙眼時,記憶中雪白純淨的小白狐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毛發紅亮的血狐,三根毛絨絨的大尾巴一揮一甩的。
「你……你不是雪狐一族。」是他認錯了。
尖尖的狐狸耳朵,蓬松的狐狸尾巴,仍擁有人身的狐仙仙遮著臉,非常沮喪地紅了眼眶。「你看,由白轉紅了,這還不是將亡的跡象,有誰會從白狐變成紅狐?」
「你……」他想了好久,思緒有些混亂。
同樣的一張臉,天天看著並無二致,但是一沒有木牌遮掩,她那張原本平凡無奇的面孔多了生動,眼眉勾起處有股天生的嫵媚,淡淡地散發出勾人的媚色和嬌艷,教人有短暫的迷眩,移不開視線。
她有著天狐的嬌媚,不需特意撩撥便媚態橫生,眼波輕輕一勾,流動的是風情,是萬般春色,誰家兒郎不動心。
「狐……仙兒,你不是生病了,而是……呃,長大了。」林綠雲不太好啟齒,耳根紅得發燙。
「長大了?」什麼意思,不會是青春期少女來經吧?
「有一種血狐在幼時毛色並不明顯,是帶著點粉紅色,它們的毛發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慢慢變紅,直到長至血的顏色。」他沒見過血狐,只听娘在他小時候說過一次。
「但是我一開始的毛色就是純白,沒有粉紅色,這兩年多來我一直掛著木牌,所以也感覺不到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你真確定我是血狐,不會再變了?」她不要再受驚嚇。
林綠雲無法給她肯定的答案,這是他頭一回遇到了解決不了的棘手事。「你還有沒有其他異于常人的地方,你好好地想一想。」
「異于常人的地方是我是狐狸,不是人。」狐仙仙自我解嘲道。
「狐小……仙兒,認真點,我在分析你是屬于哪一種狐狸,以你通體血紅的毛色來看,十之八九是血狐一族……」咦!似乎有哪一個環節扣不上,是不是哪里被他疏漏了?
林綠雲看了看取下木牌的狐仙仙,清秀的面龐變得妍麗,眼神多了清媚,以前她的小嘴兒有這般豐潤紅艷嗎?她……他在想什麼,此時不是讓他目眩情迷的時刻。
他的視線落在她十指蔥白的縴手,總覺得那很重要,她整日切藥煉丹,手掌的繭應該很厚……等等,煉丹?
她用什麼煉丹?
一個全無靈力的人,頂多燒燒廚房里的柴火,她哪來的靈氣催化丹鼎,使其藥性融和在一起?
找到關鍵點了,他想。
「你在看什麼,把我的手翻來覆去看上一百遍也看不出一兩金。」說是看手相就太荒謬了,他每一根指頭都看得仔仔細細,連指縫也拉開來瞧一瞧,彷佛其中有寶。
「你用什麼火煉丹?」難道她是……但是不可能,那幾乎已是絕跡的種族,幾百年來未見其族出世。
「煉丹?」狐仙仙動了動紅得像珊瑚的尖耳,很用心的想了一下。「不就是師父教的,他叫我把雙手往丹鼎上一放,心里默念著火火火……鼎便會開始發熱。」
「你是說只用手?」他兩眼的眼珠子黑得能滴出墨。
「是呀!這兩年我都是這樣做的……啊!師父叫我多吃火鈴果,說是會有驚喜。」他所謂的驚喜不會是這一身紅色皮毛吧?這不是喜,是嚇呀!
想通了關節的林綠雲撫額苦笑,將木牌又掛回她胸前,嬌艷狐仙頓時又變回鄰家小泵娘模樣。
「仙……狐小笨,你是世上碩果僅存的炎狐,若是記載無誤的話,最多不超過十只,而以母狐最為少見。」她比麒麟獸還罕見,散布各地的麒麟少說上千頭,而炎狐快要滅種了。
「咦!柄寶?」瀕臨絕種的動物。
「什麼?」他沒听清楚。
罷了,跟他說再多他也不會了解,于是她話鋒一轉,問道︰「這麼說我就是炎狐嘍!那我能不能噴出火來?」
林綠雲回以「笨到連笨字都不足以形容的程度」的輕視眼神。「炎狐是聖獸,不是噴火獸。」
「所以你要好好供奉我嘍!」雖然少了玩火的刺激有點可惜,不能到處煽風點火把人嚇得哇哇大叫,不過既然被稱為聖獸,那應該是很神聖的吧,是不是要放在聖廟或聖壇供人景仰,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炎狐的血能增加百年靈力,對沖大乘期極有幫助,若是加入幽冥草、萬壽花煉化成丹,則有生死人、肉白骨,起死生的功能……」她想讓人知道她這個活寶貝嗎?
狐仙仙剛一听她的血能增加功力還挺樂的,炎狐果然是治百病的良藥,教人打心里感到虛榮,可是她越听越不對勁,什麼叫和幽冥草、萬壽花一起煉化,放入丹鼎的藥草還能活嗎?更別提一只活生生的狐狸了,她在鼎里被火煎著、熬著,最後變成一粒小丹丸?
驟地,一陣莫名的寒意從脊梁骨穿過,直透腦殼,她渾身不自覺的冷了起來,連指尖都涼了幾分。
「不要再說了,林綠雲,你只是在嚇唬我的,對不對?」狐仙仙真的被嚇到了,而且很怕很怕,膽子縮得很小很小。
「如果是你,你不會想拿炎狐來煉丹嗎?」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所有煉丹師趨之若鶩的聖物。
她必須老實承認,會,但前提是她不是炎狐。「林綠雲,你會好好保護我的吧?我的血不好喝,是苦的,肉又很澀……」
「笨蛋!」林綠雲忍不住要罵人……不,是罵狐。
狐仙仙不服氣的嘟起嘴。「不要老是罵我笨,我不笨。」
「不笨為什麼老說蠢話,我要想吃你,在你當初烤倘半焦時就吃了,被天雷擊中的你肉女敕得很,再撒點鹽就很美味了。」那時的她已經差不多要斷氣了,吃了她並無不妥,只是他
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反而拎起她的尾巴往懷里一放,試圖用體溫溫暖她。
她後來活下來了,他很意外,只當撿了一只靈獸養,長年的孤寂有只小獸陪著也好,至少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同床共眠半年後,一日他驟然清醒,懷中的小白狐成了清秀的小泵娘,小嘴兒一呼一吸地睡得正酣,長長的睫毛像卷起的簾子,彷佛有蝴蝶停在那上頭采蜜。
要不是看見她濃密黑發下露出帶細毛的狐狸耳朵,向來防人的他早一掌劈碎她,豈容她酣睡不醒。
幾年的相處下來,她已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分不了也無法切割,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誰也別妄想搶走。
林綠雲的眼中迸出凌厲,一閃而過,隨即消失在瞳底深處,如流星劃過天際般短促。
什麼叫撒點鹽就很美味了,這話真不中听!狐仙仙沒好氣的道︰「可是那時你以為我是雪狐才沒吃我,但我現在是聖獸炎狐,兩者是完全不一樣的,你真的沒有起一絲不該有的邪念嗎?」
「邪念?」他很不客氣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嫌棄的道︰「吃到笨蛋會變笨,等你變成聰明狐狸我再吃。」
他遲早會吃了她,只是此吃非彼吃。
「林綠雲——」太過分了,又說她笨,她到底哪里笨了?
狐仙仙很生氣,但不知怎地,心底又有股矛盾的微甜滋味,好在她沒看錯他,他不是唯利是圖的無恥小人,別人看重的事物他視如糞土,不流于俗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