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兒瞧著父親的臉色不好,知道他必是惦記二哥,就把姊姊有孕的事偷偷說了,接著又攛掇父親去魏家做客。
楊山一听見這好消息果然臉色大好,沒有什麼事比人丁興旺更讓老人歡喜的,如今大兒媳懷孕五月,大女兒也要給魏家開枝散葉了,這個時候去拜見親家,腰桿子可是最硬的。
听到岳父要來探望老父和媳婦,魏春自然舉雙手歡迎,自家媳婦懷了孩子,他恨不得整日留在家里守著,可惜媳婦是個厲害的,一早攆了他出來做生意。如今岳父和姨妹上門,媳婦見到娘家人必定歡喜不已,他也能稍稍放心了。
楊田名下的四畝旱田掛在佷子名下,收了麥子,兄長卻半粒都沒要,全送到自家糧倉,喜得他每日走路都如同腳下生風。荷包鼓了,自然不能虧待自家胖兒子和勞苦功高的媳婦,還有整日忙碌的岳母,就盤算著去街上轉轉,買些吃用之物回去。
楊志鋪子里也是正忙碌的時候,媳婦又懷了身孕,于是也轉道回鋪子去了,所以到了魏家門前,馬車里只剩了楊山和楊柳兒。
楊杏兒听得消息,歡歡喜喜的迎了出來,楊山見大女兒穿了一件銀紅色的薄綢衫,下邊系著藕荷色的挑線裙子,頭上的金簪、耳上的墜子,還有手腕上的金鐲子都不是從家里帶走的嫁妝,顯然是女婿另給置辦的,看著也就笑開了臉。
案女三人略略說了兩句,楊山就想起身去見親家,不想魏春居然半扶半抱著魏老爹從門外走進來了,這可著實讓楊家人嚇了一跳,畢竟魏老爹癱瘓有些年頭了,什麼時候竟能四處走動了?
魏老爹很是激動,剛剛坐下就拉住楊山說開了,話里話外滿滿都是感激,夸贊楊家閨女教養的好,如何孝順知禮,如何心細聰明。
他本是打算娶兒媳回來,了了心願就去找閻王爺報到了,沒想到兒媳硬是想方設法給他調理身體,這才幾個月,他居然就能離開床鋪了,更重要的是,魏家有後了!
楊山听到親家這般夸贊大女兒,驕傲得嘴角差點要咧到耳根了,但難免還要客套謙虛幾句。兩人越說越熱呼,魏老爹就嚷著要廚下整治酒席,他今日要請親家喝酒。
這事哪里還用特意安排,楊杏兒雖然一直拉著小妹的手在說話,但酒席之事早就吩咐下去了,沒過多久,豐盛的酒菜就流水似的端了上來。
魏老爹早年喪妻,獨自拉扯兒子長大,後來癱瘓在床,再舍不得也只能把兒子攆出去闖蕩了。楊山也是中年喪妻,一個人拉扯四個孩子,家貧無計,自覺虧待了兒女。兩人湊在一處,越說越投契,歡喜的時候一起笑,悲傷時就一起紅了眼眶,這樣一頓酒喝下來,兩人都醉得不成樣子,自然也更覺親近了。
楊山被扶去廂房小睡醒酒,楊柳兒得了空閑,扶著姊姊在魏家走動,眼見姊姊吃住都好,日子過得舒坦,她也就安心許多,待太陽西落,楊山醒了酒,父女二人這才告辭回家。
楊杏兒不舍的送到門口,許是肚子里懷了孩子,就有些多愁善感起來,「二哥這一走,家里怕是更冷清了。小妹還小,阿爹也上了年紀……」
「別擔心,過些時日天氣更熱,我就送你回柳樹溝避暑,到時候你多住些日子就是了。」魏春趕緊哄勸,媳婦果然立刻就笑開了,「真的?我家莊園靠近迷霧山,確實要比城里涼爽多了。」
而楊誠和王君軒這一走就沒了音訊,楊家上下雖然誰也不提這茬,但心里都悄悄惦念著,楊山去陳氏的墳頭祭拜也是越來越勤快。
楊柳兒整日里忙著管家,時不時還要跑去連家大院走動,活計不輕快,但依舊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這般過了半個月,她實在煩心這樣的日子,就起意再開條財路,一來佔佔心思,省得相思成災;二來她手里沒多少銀子了,所謂腰里沒錢,心頭發慌,多賺銀子總是沒壞處。
認真說起來,她打算做的這個買賣還是在皇都時興起的念頭,當初那幾塊蜂窩煤可是二哥和王君軒考中舉人的大功臣,若是制作出來,冬日里取暖,比木炭耐燒又廉價,絕對不會愁銷路。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那蜂窩煤爐子和蜂窩煤的制法太簡單,若是有人想要仿制,太過容易了,這買賣說不定只能一錘子砸下去,以量取勝,不等人推出復制品,最好楊家已經先賣遍大街小巷了。
當然這買賣,她一個人可張羅不來,于是接了消息,魏春就帶著媳婦一起回來了。
楊柳兒听說姊姊要小住一個月,歡喜的很,喊了春分幫忙拾掇行李。楊杏兒見夫君和小妹都是滿眼冒金光的財迷模樣,看了就覺得好笑,就讓春分留下伺候茶水,她則帶著魏家跟來的丫鬟小翠兒轉去後院了,畢竟是自己娘家,四處都熟悉,哪里需要人引路伺候。
楊柳兒也不跟姊姊客套,抓了姊夫就把她的新生意仔細說了。
魏春是個謹慎的性子,雖然琢磨著這買賣是個好主意,但沒見到實物也輕易不敢應下。
楊柳兒就干脆拿出昨晚畫好的蜂窩煤爐子圖樣,還有蜂窩煤的制作方子,通通交給他去張羅。當然,這兩樣都是要保密的。
魏春也不是傻子,匆匆進城去找了幾家打鐵鋪子,把爐子的部件拆分開來打制,至于蜂窩煤,找家煤場扔下一把銅錢就拉一車回家,他也不用別人,親自動手,很快就拓了幾十塊。
沒過兩日,楊柳兒正跟姊姊坐在樹下乘涼吃點心,就見姊夫趕著騾車上門了,她也不多說,直接喊冬雪去灶間端出一盆玉米碴子來,這東西最是費火,平日燒木板子都要煮上幾個時辰,今日用來試驗最好不過。
魏春也不是沒吃過苦的,親手點燃了爐子,待火燒得旺了,楊柳兒就把裝了玉米碴子的小鐵鍋放了上去。
眾人都是一臉好奇,春分和小翠兒坐在不遠處做針線,冬雪也湊到跟前,一邊摘菜一邊探頭探腦的張望,就是被楊誠留在家里讀書的謝暉也從書房跑了出來,手里裝模作樣的拿了本書,眼楮卻一直盯在爐子上。
楊柳兒見眾人如此,差點笑出聲來,借口要喝茶水自己躲得遠遠,結果沒多久,圍在爐子最前邊的魏春和冬雪就熱的受不了了,隨後春分和小翠兒也抱起針線筐跑掉了。
「這爐子也太熱了!」
「就是啊,冬日燒起來可真是比炭盆熱多了。」
冬雪性子活潑,忍耐不住上前揭開鍋蓋,見里面沸水滾滾,玉米碴子已是煮得要開花了,不禁喜道︰「去年冬天在城里住,沒錢買木炭和柴禾,小弟還凍得直哭。那時候要是有個這樣的爐子可就太好了!」
魏春听得眼楮一亮,扭頭去喊笑著躲懶的姨妹,「小妹,這爐子和煤球咱們就賣城里人如何?!」
「好啊,姊夫。」楊柳兒脆生生的應了,「鄉下都不缺柴禾,就是城里才好賣呢。幾塊煤球就能燒一日夜,煮飯取暖都解決了,到時候一定好賣。」
此時楊山正好從外邊回來,見爐子古怪也是圍著轉悠了好幾圈,但他種了一輩子的地,對于行商終究不擅長,看了半晌除了覺得這爐子燒的熱呼,也沒什麼別的想法。
不過听說小女要同大女婿聯手做買賣,他倒是沒有反對,自家小女兒雖說年紀不大,但抓銀子的本事卻是全家皆知,若是這買賣賺了銀錢更好,即便不賺,家里每年有糧租,有鋪子的孝敬銀子,總不至于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