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子對楊家姑娘的喜愛他是最清楚的,先前寧願自污也不願接受他的安排,兩個月前更是不管不顧地為楊家出頭,他實在好奇這楊家姑娘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還是真同山野志怪本子里那些狐狸精一般,擅長迷人心神,否則桀驁的孫子怎麼就從老虎變成了兔子?但這時候去別院實在不是好時機,還得再忍耐一段時日。
想到這,連老爺子嚴正囑咐道︰「這事你不要同別人說起,回去好好伺候二少爺。」
連東趕忙應下,「是,老爺子。」
「另外,去帳房支五百兩銀子送給二少爺,告訴他別院的一應用度都算府里的。不指望那些學子承情,但凡見將來有一個出人頭地,還記得連家今日款待,總能得三分方便。」
連君軒不知自己祖父如此用心良苦,還以為祖父惱他行事莽撞,不肯見他。接了銀子心里更是愧疚,越發想要考個功名回來,也勉強算是全了祖父心願。
這般想著,他就把銀票塞給了楊柳兒,低聲道︰「我同師兄這些時日要跟著先生繼續苦讀,還要出門走動。說不定別院里這些瑣事就要勞煩你多費心,我讓連東跟著你,但凡有不听使喚的,你也別跟著生氣,小心傷身。等我回來給你出氣,好不好?」
楊柳兒一見銀票就笑開了臉,這半日她就在琢磨呢,這麼多人住進連家別院,若是不招待吃食,好似有些不妥當,若是招待,那銀錢耗費又從哪里出?如今有連老爺子慷慨贊助,她不過是多費心安排,自然是再好不過。
接過銀票,楊柳兒笑道︰「連大哥,你只管同二哥一起好好讀書,別的事情有我張羅呢!」
連君軒雖瞧著楊柳兒燦爛的笑臉還是有些不放心,她沒在大宅門里討過生活,哪里知道有時候奴才使起壞來更狠毒。他小時候因為是庶子,又不受父母喜愛,可是沒少吃苦頭。
楊柳兒揣了銀票,抬眼見他臉上的憂色,心里又暖又甜蜜,低聲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受欺負的。」
听到這話,連君軒無奈的點了點頭,背過身捏捏她的手,扭頭又吩咐差點把頭埋到胸前的連東,「誰敢不听柳青的,也不必回我,直接打折手腳扔出去!」
這話讓連東听得嘴角直抽,趕緊應了下來,也讓楊柳兒因為這番話羞得臉紅,猛地一抽出手,攆了連君軒去同二哥溫書,請連東帶她去灶間。
第三十一章別後傷春(2)
這連家別院平日也沒個主子常住,除了一個看管花園的花匠、一個門房,就只灶間有兩個廚娘听候吩咐。
楊柳兒聚了四人到跟前,上來先每人賞了二兩銀子,好言好語拜托他們這半個月盡心盡力,待大考過後還有賞銀。若是伺候的好,哪位秀才老爺中了舉,自然還少不得一份喜錢。
連家的奴僕每月月銀多少不同,別院這里最少,幾乎都是八百文左右,這一下得了三月工錢的厚賞,人人都是歡喜壞了,紛紛行禮謝賞,賭咒發誓會好好做活。
楊柳兒賞完了紅蘿卜,又舉起了大棒,笑道︰「二少爺說了,你們都是家里用慣的老人,規矩最好。我受二少爺所托,以後半個月還仰仗各位幫襯。不過咱們丑話說在前頭,這半個月諸位就安心留在別院做事吧,不要出門了,若真有急事,出去了也不用再回來伺候,當然,之後的賞銀和喜錢也都拿不到了。若是誰留在院子里還敢再背地動手腳,就別怪我不幫忙求情,二少爺可說了,誰鬧脾氣就直接打斷手腳扔出去!」
門房和花匠听了這話還沒什麼,兩個廚娘卻是變了臉色。她們先前見院子里突然來了這麼多人,還當真私下商討過要賺些油水潤潤手,一听見這話,那臉上就有些心虛了。
楊柳兒看在眼里,也沒有說什麼,在灶間走了一圈,做到心里有數就回院子。
倒是連東走的慢些,立刻被兩個廚娘圍住,話里話外都在打探楊柳兒的底細,連東自然不會明說,但看在同處連家的情分上,免不了又囑咐幾句。
暫且不提兩個廚娘如何驚慌不定,敲打過別院下人後,楊柳兒直接找了個新帳本,把需要添置的食材和各色用物列了出來,等到連東過來,直接派了銀子讓他去采買。
連東回來報帳,她又一筆筆記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連算盤都不必用,直看得連東驚嘆不已,心里又添了三分敬重。
大考的日子設在十月二十八,一眾學子們白日里隨著先生四處拜訪,琢磨主考官的喜好,猜測出題方向,晚上挑燈苦讀,連君軒同楊誠更是日夜被史先生拘在身邊,不到三更半夜不放他們回房睡覺。
兩人原本還擔心楊柳兒閑著無趣,豈不知楊柳兒忙得都恨不得能生出三頭六臂了。
大灶間里的兩個廚娘專門負責那些先生和學子、護衛們的飲食,早飯多是各色米粥和饅頭小菜,中午和晚上都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半夜還有一碗面條做夜宵,雖然味道一般但是管飽。
天下的無恥之人到底還是不多,更何況眾人都是飽讀詩書的。所以先生、學子們多懷著感激之心,倒也沒誰抱怨吃用不好。
楊柳兒也不擔心兩個廚娘鬧出什麼亂子,食材都是連東每日出去親手采買的,她又把前後門交給連強和幾個護衛看守,拘著這四個人不能出院子,自然是安全無虞。去了擔憂,她就打點起所有心思開小灶。但凡連君軒和二哥入口的吃食,哪怕是一口茶水,也都由她親手張羅。
今日炖天麻豬腦湯,明日人參雞,變著花樣往桌子上端,結果幾日下來,連君軒和楊誠不但沒瘦,反而隱隱有發胖的趨勢,惹得史先生一度懷疑兩個弟子還不夠刻苦。
若是再得了閑工夫,楊柳兒就又張羅起兩人進考場需要的吃食用物。
大考不同于府考,要在四處漏風的小棒間里足足熬上三日兩夜,若是身子不好,病倒了也不稀奇,況且如今還是寒冬,不說人,興許提筆之時連墨水也都會凍住,但這時候抱怨也沒用,只能想辦法克服了。
這時楊柳兒意外發現連家別院不知在哪里得了些黑煤,用光之後剩一小堆碎面,掃在灶院的角落,楊柳兒簡直如獲至寶。
前世她就讀的寄宿學校後門有個老大爺,總是自己做蜂窩煤燒爐子,她那時候淘氣,總跑去跟著搗亂,倒是看過兩眼,只不過年頭久了,需要好好想想過程,但這個不需什麼太深的技術,不過半日,在燻得滿臉黑灰後,楊柳兒倒也成功了。
兩個廚娘一邊在灶間忙碌,不時探頭偷偷瞧兩眼,都是好奇不已,楊柳兒也不多說,只告訴她們不要動那些煤球。
日子很快就到了二十七晚上,幾位先生帶著一眾學子聚在主院大廳一同吃了飯,又再次囑咐了一些瑣事。這時候說文解題已是晚了,因此多半都是些經驗之談,比如把硯台放在炭盆旁邊,小心墨水凍結之類,一眾學子听的是聚精會神,只有楊柳兒心急如焚。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與其听這些老先生嘮叨,還不如早早把準備好的東西同兄長們交代清楚,好不容易熬到老先生們盡興,史先生又囑咐了幾句,待堂屋里只剩三人時,她才趕緊喊家安和連強把東西抱進來。
考場的隔間除了一張伸不開腿的木板床,就只有一個橫在門口的小桌子,學子們不但要自己準備筆墨,還要背著被褥和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