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五家的大兒子也有七八歲了,平日常跟著爹爹在雞場做些小活計,楊家要給工錢,關五死活不要,楊柳兒姊妹就常送些吃食,算是補償,關五沒有拒絕,笑著接了點心回去了。
程大娘娘倆去後院拾掇新住處,楊柳兒姊妹張羅午飯,誰也沒有發現楊山听了關五的話,臉上添了幾分焦急,偶爾還扶著門框伸頭往院外張望……
第二十八章陪考小書童(1)
九月初的風已經有了很深的涼意,偶爾吹著沙礫打在臉上,讓趕路的旅人們吃足了苦頭。
這些時日,連君軒一改往日的散漫,留在書院刻苦攻讀,別說同那般狐朋狗友喝酒閑逛,就是自家大宅都沒回過一次,但凡有事都是由家安跑進跑出,可听說連強從皇都歸來,他到底還是同史先生請了半日假。
史先生最近對兩個弟子可是滿意至極,哪有不應的,甚至還要楊誠也回家去看看。豈料楊誠卻是惦記著沒讀完的半本書,謝過史先生後又回了書舍。
而連君軒坐了馬車,一到自家門前就見一臉風塵僕僕的連強站在台階前,他也沒有說話,當先進門去了書房。
連強沉默跟在後面,一進門就跪了下去。不論先前他有何因由跑回皇都,主子有事時沒能在身邊听候吩咐就是大錯。
連君軒掃了一眼跪在地上、腰背依舊挺得筆直的漢子,心里有惱怒也有失望。原本祖父把連強幾個給了他,他們自然要以他為主,可是事到臨頭,他們還是把連家利益放在自己前頭……
「老爺子身體可好?」
「好。」連強心里有些愧疚,但依舊應道︰「老爺子身子健朗,我回來當日還同鐘尚書下棋舞劍,中氣十足。」
連君軒皺了皺眉,又道︰「鐘家那邊要了什麼條件?」
「老爺子交代過小的,說少爺要是問起,讓少爺不必惦記,只管好好讀書,至于大少爺被老爺子執行了家法,沒有一個月是爬不起來的。」
听到這話,連君軒忽地冷冷一笑,自己這次說起來也有錯,但事出突然,他怎麼可能擔心自家會受牽連就冷眼看著楊家遭難卻不伸手幫扶?
「罷了,老爺子不怪我莽撞就好,你起來吧。」
「謝少爺不怪之恩。」連強偷偷松了一口氣,站起身從懷里模出一封信雙手奉上,猶豫了一瞬後還是說道︰「少爺,小的在將軍府這幾日,閑來無事倒問出些瑣事。鐘少爺來甘沛之前同大少爺一起喝過花酒,另外還听說大少爺身邊的長隨連貴接過一封信,是咱們院子里有人托鋪子管事送回去的。」
「連貴?可是大管家的兒子,碧玉的兄長?」
「是……」連強遲疑著應了,以少爺平日待楊家那般親近,若是知道楊家這次遭難是受自己連累,怕是要暴怒至極,可他不知道,那位去見閻王的鐘管事早就泄過底了。
「知道了,碧玉既然這般念著家人,告訴她,立刻滾回皇都去!再讓我看見,別怪我不念情面。」
「是,少爺。」
連強驚疑不定的退了出去,一邊轉去槐院一邊琢磨少爺怎麼突然轉了性子,倒不是說他這般不好,只是同先前動輒暴怒的模樣有些差別太大了……
主子不在家,下人們免不得有些懶散,特別是槐院的丫鬟們,只有老爺子從皇都過來時才會忙上幾日,平日閑得差點要蹲樹下數螞蟻了。
今日外面風涼,正巧又逢換季發了秋衣料子,眾人就聚在東廂房里做針線。
一個二等丫鬟桃紅有些嫌棄分到手上的料子顏色不夠鮮亮,轉而瞧著放在窗前桌上的兩塊綢緞,不免有些眼紅。
「咱們少爺到底是個什麼心思啊,放著一個美人不要,整日晾在咱們這院子,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看著真是可憐。」這話听起來是為了碧玉擔憂,但怎麼都透著一股酸氣。
一听到這話,一旁同她交好的丫鬟就勸道︰「主子的事哪是咱們能猜到的,你可別亂說話,小心惹禍,快做針線吧。」
不過這話也讓平日嘴巴厲害的附和道︰「我倒覺得桃紅姊姊說的對呢,若是主子,自然要敬著三分;若是奴才,也別整日擺譜讓咱們伺候著,該自己的料子不來取,難道還等咱們縫好了衣裙給她送去不成?」
但凡女人哪有不愛八卦的,剩下幾個丫鬟見此也紛紛開口,「就是,前兒我不過肚子疼,少了半日值就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少爺沒把她看眼里,她反倒把自己放高案上了。」
她們說的熱鬧,不巧碧玉覺得在房里憋悶,正煩惱皇都的爹娘兄長接了她的信,怎麼還不曾想辦法攛掇連大夫人替自己作主,一時走出來透透氣,結果就撞見了這場閑話,她立時惱了,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一眾丫鬟被抓個正著,都心虛的縮了脖子,還想轉圜幾句的時候,連強就帶著兩個護衛進了院子。
他朝著碧玉道︰「碧玉姑娘,少爺有話,要你即刻出府回皇都去。趕緊拾掇行李吧,這就送你去鋪子,我們也好交差。」
「什麼?」听到這話,滿屋丫鬟都驚了一跳。不明白碧玉哪里得罪多日不曾回來的少爺,現在居然還要被攆出府去。
碧玉一听更是花容失色,提起裙子就要往書房跑,「不,我不信,我去找少爺問個清楚。」
連強想起這麼多年同住一府的情分,有些心軟,伸手扯著碧玉避到門旁,小聲道︰「你去找少爺說什麼,說你送了書信去皇都?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楊家遭難同你沒關系?識相的趕緊拾掇行李回皇都,以後也不見得不好。若是你再惹急了少爺,到時候把你扔去青樓花街,看誰能救得了你!」
碧玉越听雙腿越軟,臉色慘白,嘴唇蠕動著想要辯解幾句,到底還是頹然無力的坐到地上。
見狀,連強無奈嘆氣,喊了兩個丫鬟胡亂替碧玉收拾了一包衣衫用物就直接連人帶包裹扔去連家的布莊。
布莊掌櫃得過大管家的囑咐,一見碧玉的雙眼哭得跟核桃一般,頭發蓬亂,只穿了家常衣裙,別提有多狼狽、多可憐了。也不敢怠慢,當即找了相熟的商隊,又讓自家婆娘和一個伙計跟隨照料著,一路把人送回皇都去了。
俗話說,宰相門前三品官。身為將軍府的大管家,連旺在整個皇都也有三分體面。這幾日因為大少爺受了家法,連大夫人不敢抱怨老爺子,只好把火氣都發在下人身上,別說有點錯處,就是沒有錯處也要挑出幾樣,揮幾下板子。
鎊地趕回來送帳冊的管事們都是極精明的,各個備了厚禮暗地送到連旺手里,就指望他們夫妻都是連大夫人的心月復,能在緊急關頭幫忙美言幾句。
所以連旺這幾日心情大好,只要離了主子眼前,那嘴角要翹多高就翹多高。但許是樂極生悲,這一日有人求見,不但沒有厚禮,反倒送回自家哭哭啼啼的麼女。
「這是出了什麼事?」連旺媳婦听到消息也是風風火火趕了回來,夫妻倆攆了外人之後,就拉閨女詢問了起來。
碧玉這一路幽怨至極且吃睡不香,形容很是憔悴。這會見了爹娘,哪里還忍得住委屈,邊哭邊把二少爺如何被農家野丫頭迷了魂,拒絕收她做房里人,更把她攆回來的原因說得一清二楚。
連旺氣得直接摔了茶碗,低聲罵道︰「該死的東西,真當自己是個少爺了。不過是個外面抱回來的野種罷了,我再不濟也有三分臉面,閨女給他做房里人也是推不過大夫人的抬舉,他居然敢這麼作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