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華現在哪里?」她問。
「在我府上,」端泊鳶道,「沒打听清楚他是什麼人之前,不敢放他出來。」
「把他放了吧,」楚音若道,「人家不是替我辦事而已,挺無辜的。」
「再怎麼樣也是細作,哪有說放就放的道理?」
「他又不曾打听出什麼,」楚音若搖搖頭,「若就此連累了他,很不值。」
「皇嫂到底叫他在我府上打听什麼?」端泊鳶側眸睨著她,「朝中之事,有太師府的細作,宮中之事,有皇兄的細作。皇嫂所為何事?」
「風月之事。」楚音若決定跟這小子斗一番智。
「什麼?」他果然神色微變。
「我就想知道,王爺身邊有什麼可心的女子,如此而已。」楚音若答道。
「皇嫂拿話哄我吧?」端泊鳶臉上浮起一抹澀笑,「要打听,皇嫂早派人來打听了。可我遇見這玄華,不過是這半年間的事,當時皇嫂在水沁庵清修,哪里顧得上關心我?」
「正是因為我嫁了人,不比從前了,」楚音若語調中似有幽怨,「我不知道,王爺是否還像從前那般牽掛我,心中總是忐忑……」
她不知自己此刻臉上的表情是否演得到位,電視劇里的情景大概跟此刻差不多吧,她必須傷感卻又努力克制,方能引得男人垂憐。
「音若——」仿佛是被她感動了,端泊鳶喚了她一聲。
「玄華是我擅自派的細作,父親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楚音若繼續道,「他也只听命于我,所以,求你放了他。」
「音若,這是何必呢?」端泊鳶終究還是上了當,「我從不知道,你竟如此關心我……」
呵,他聰明至此,原來還是難過美人關。其實,這與聰不聰明沒有關系,與愛不愛她也沒有關系,男人一般都是如此自信,都以為交往過的女子會對他們死心塌地。
「是啊,我終究還是放不下你的,」楚音若抬頭,凝望他的眼楮,「就算我強迫自己忘了楓丘,忘了梨花樹下的許諾,還是情不自禁,想打听你的消息……」
好歹,她看過幾本羅曼史,懂得些甜言蜜語,還學電視說得哀婉而無奈,任何人听了都會動心。
端泊鳶靜默著,半晌後,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
還好,只是握著手,她真怕他一感動,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那她可真是引火燒身。真該感謝古人的含蓄。
「音若,我也很牽掛你……曾經一度,我以為你不再理睬我了。」
「我也想不再理睬你,」楚音若幽幽道,「泊鳶,若是我們能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倒是最好不過了。」
「沒了你,我怎能歡喜?」端泊鳶嘆息道,「這半年,我總想著要去水沁庵看你,可是,我又怕打擾你,又怕二哥知道以後,會對你更加不好……」
倘若不是知道了薄色的身分,或許她就被這番話騙得熱淚盈眶了,然而,早已看透了他的為人,便沒了天真的幻想。
「音若,既然如此,我們為何要針鋒相對呢?」端泊鳶忽然道,「若有刀子,也不該傷了彼此才是。」
「針鋒相對?」她一時不知他所指為何。
「雖然皇命難違,但我們大可瞞著父皇,保全彼此啊!」端泊鳶又道。
呵,說了半天,他是在說蕭皇強迫他倆比試的事?
「但皇命確實難違……」楚音若道。
「不如,咱們找個法子,一個萬全之策,不分輸贏,如何?」他道出了重點,「到時候,向父皇交了差,我也把玄華放了,如何?」
端泊鳶果然仍是端泊鳶,她就知道幾句深情之語打動不了他,即使被打動,也拋不去他自私的本性。
他這番話,看起來是為了彼此都好、是在與她商量,其實是在威脅她。他知道,她一則想向蕭皇交差,二則想保全玄華。
她還是道行太淺,比不得他宮斗多年,滿月復詭計,鐵石心腸。
「好,我想想。」楚音若答道。
現下,她得使緩兵之策,讓自己有應對的余地。這一刻,她感到孤獨無比,平時還有玄華可與她商量,現在真的只剩她一個人了……
第十五章巧設賺錢圈套(1)
楚音若回到陵信王府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這個時候,端泊容早下了朝,發現她不在家了吧?她心里不斷打著鼓,雖然昨天晚上已經跟他提過要出門逛逛,但那畢竟是個謊言,她實在做賊心虛。
屋里燃著燻香,是她平素喜歡的水仙味道,紅珊那丫頭也不在,大概到小廚房忙去了。
楚音若定了定神,打發雙寧去找紅珊,獨自端起茶水,倒了一杯,卻感覺今天府里出奇地安靜。
大概平素也是這般安靜,但因為心里忐忑,就覺得這份寂靜像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她本想叫雙寧先去打听端泊容是否已經回府了,是否在書齋處理公務,還是出門會見官員了,可向下人問起了她……可是,心里沒來由的倉皇,倒是不敢去打听了。
茶水飲了一杯,心里仍舊不安定,她忍不住站起來,打算親自去書齋看看。若他不在家,就當散步舒緩一下情緒好了。
然而,一打開門,她便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走廊處,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那里的,雙眼正凝望著她。仿佛也是剛從外面回來,他並沒有換上平素回府後的家常便服,卻也沒有穿著朝服,實在弄不清他去了哪里。
「泊容——」她低喚他的名字,微微而笑。
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話語就卡在了喉間,因為,她知道此刻無論說什麼,都是掩飾的謊言。
她實在不忍心對他說謊。
他也沉默,忽然就走上前來,緊緊地抱住她。她能明顯地感到,他身上似乎汗涔涔的,現在雖然天氣已經和暖,倒也不至會熱到這種地步。他剛才,到底去了哪兒?
「怎麼了?」楚音若忍不住問,「泊容……」
她話還沒落音,他忽然就低下頭來深吻封住了她的唇,這讓她身子不由一僵,畢竟這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游廊之上。
他平素溫文守禮,斷不會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做如此出格的事,雖然在臥房之中,他還滿放得開的……
他此刻的吻,不同于平素的深情溫柔,帶著一絲霸道,仿佛有什麼怨氣想宣泄,他的身子亦在不斷顫抖。
她本能地掙扎了一下,但隨後決定不再動彈。隨他高興就好,畢竟她確實做了虧心事,這當下,應該乖乖的。
他吻了她良久良久,幸好沒有下人經過,她的身子也漸漸放松了,主動伸出雙手環抱著他的腰。
終于,他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在窒息之前終于放過了她,面頰貼著她的耳際,微微地喘息。
「泊容,到底怎麼了?」楚音若與他耳鬢廝磨了一會兒,輕聲問道。
「沒什麼……」他終于回答,「只是想了你這半日,你卻不在家。」
「我……逛街去了,」楚音若結巴道,「昨兒晚上,不是告訴過你嗎?」
「知道,」他的聲音越發低沉,「只是回來看不見你,無端便覺得緊張了,好像你會走丟似的。」
緊張什麼?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楚音若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埋得很深很深。
「傻瓜,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她故意笑道,「有雙寧他們跟著呢,哪里就能走丟呢?」
「你在水沁庵那半年,我時常覺得你走丟了。」端泊容低聲道,「想去看你,卻沒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去看你……」
他是她的夫君,怎麼會沒資格?看來,他愛她愛得太深沉,把自己變得如此卑微。那一句話怎麼說來著?愛情,就是卑微到泥土里,而後開出的一朵小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