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燭火通明,永明郡主的目光忽然落在楚音若的脖子上,臉色不由微微一凝。很顯然的,雅貴妃似乎也發現了什麼異樣,眸中閃現一絲難以置信的神情。
楚音若恍然憶起,自己脖子上斑斑點點,都是端泊容使壞留下的吻痕……糟糕,不會恰巧就這般被兩個長輩瞧見了吧?
兩個長輩果然只一眼便明白了怎麼一回事,當下相視一笑,頗為滿意的樣子。
「泊容會疼媳婦了,本宮心中甚慰。」雅貴妃笑著頷首道︰「來,泊容,快讓你媳婦坐下,不是說她近日辛苦嗎?也別累著了。」
這話說得楚音若兩頰越發滾燙,簡直就想找個地洞躲起來。端泊容依舊那般不緊不慢的模樣,從從容容拉著她坐到席間,還給她斟了一杯甜酒。
「郡主,你現下可以放心了嗎?」雅貴妃對永明郡主道,「他們小兩口和睦了,你我心中一塊大石,也算落了地。」
「真是沒想到,」永明郡主高興得闔不攏嘴,「本來還想著要再勸一勸他們兩個,不料自己倒和睦起來了。」
「母親,父親近日可好?」楚音若連忙岔開話題。
「好,好,」永明郡主連聲答道,「話說今日你父親讓我前來也是為著一樁大事。」
「大事?」不是說是雅貴妃邀她來踏青的麼?
永明郡主與雅貴妃又對視了一眼,待雅貴妃點了點頭,永明郡主方道︰「前日你父親與我商量,也是時候該為著立後之事上書皇上了。」
「立後?」不只楚音若詫異,端泊容也是一臉意外。
「母妃,」端泊容疑惑地道,「此時提議立後,是否時機不夠成熟?」
「本宮知道,近日皇上與本宮生隙,特別是盈月璧一案後,大大折損了皇上與本宮的恩情。」雅貴妃輕嘆一口氣,「但楚太師卻以為,此刻卻是良機。」
「哦?」楚音若不解,「為何呢?」
「一來,皇上因為盈月璧之事,對貴妃娘娘懷有愧疚之意,」永明郡主代為答道︰「二來,陵信王府妾室有孕,雖不是正妃所出,但好歹皇裔有後,皇上心中想必正是高興。」
「泊容,你與泊鳶同受皇上器重,都是太子的備選之一,」雅貴妃解釋,「從前,礙著先皇後的緣故,泊鳶比你有勝算,但現在先皇後去世多年,娘家勢力在朝中已經瓦解,而且泊鳶一直未娶正妃,兩個妾室月復中亦無動靜——皇上常說,要先齊家再治國,泊鳶在皇上眼中,顯然不夠穩重。」
「若是貴妃娘娘能夠封後,陵信王爺登上太子之位,也是遲早的事。」永明郡主接口,「不過,此事還需有助力,音若,這倒要指望你了。」
「我?」楚音若在一旁听著,半懂不懂,這瞬間更是懵了。
「皇上听說音若想做生意,不由對此事頗感興趣,」雅貴妃道,「皇上一直認為,女子的相夫之術,不僅在閨中小事上,更要實實在在能夠有助夫君的前途,才是真正的賢德。皇上一直那般懷念先皇後,也是因為先皇後助他良多。所以,皇上听聞了音若你的打算,便甚是欣賞。」
「女兒,你可得爭氣,把這生意做好,」永明郡主道︰「如此皇上會覺得陵信王府一派詳和美滿,貴妃娘娘封後之事,便更有把握了。」
「本宮若能鳳儀天下,泊容的太子之位,也是囊中之物了。」雅貴妃微微而笑。
等等,等等,楚音若整個人都呆了——這番話說得她雲里霧里的,她只是想賺點銀子而已,怎麼就關系到什麼封後,什麼立太子……她可沒想擔這麼大的責任!
「明日皇上要單獨召見音若呢,」雅貴妃又道,「音若,到時候好好說話,皇上心中歡喜了,一切就都順遂了。」
單獨……召見她?楚音若不由瞪大眼楮。雖然吧,她自認為還算比較會討長輩歡心,但蕭皇那個心思詭譎的老頭子,誰知道他在想什麼?
萬一她行錯一步,說錯半個字,豈不會連累了端泊容?
「音若打小就很得父皇喜歡,」端泊容似乎看到她隱隱發白的臉色,上前暗暗拉了拉她的手道,「母妃放心,音若一定會不負眾望的。」
他真對她有信心嗎?可惜,她現在心中如有鼓在敲打個不停……生平第一次,她如此害怕,就算是她踏錯了時空,變換了身分,也不曾像此刻這般,充滿了恐懼。
她越是愛他,想為他做得更多,就越是忐忑不安。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便是如此吧?
第十三章受命和皇子比試(2)
蕭皇上了年紀以後就不太狩獵了,但總會在晴天的下午,到靶場射箭。
射箭時,他不喜嬪妃在旁,只會讓羽林軍統領陪他練練手。今日又是一個晴天,楚音若知道,蕭皇一定會在靶場召見自己。
靶場是楓丘營地里臨時搭建的,穿過羽林軍的帳篷,便能听見蕭皇的笑聲。想來,今日蕭皇又是靶心全中,龍顏甚悅。
楚音若捧著雅貴妃親手泡的茶,茶里加了雪梨汁,正適合蕭皇飲用。
「給父皇請安——」楚音若向蕭皇施禮道︰「母妃讓兒臣端些茶水來,也不知兒臣是否擾了父皇雅興?」
「你來得正好,朕正巧渴了,」蕭皇笑道,「這會兒,也正念著你母妃煮的茶呢。」
「听母妃說,父皇有事要問兒臣?」楚音若待蕭皇飲下雪梨茶,順了氣,方才道。
「听說你要做生意?」蕭皇抬眸望她,「女子做生意,在蕭國素無先例。何況你還是堂堂陵信王妃。」
「沒有先例,但也不是禁忌吧?」楚音若答道,「萬事總有開頭人,兒臣只是想替陵信王府做點事。」
「怎麼會想到做生意呢?」蕭皇笑道。
「因為……」楚音若低聲道,「窮。」
「窮?」蕭皇大為意外,隨後哈哈大笑,「兒媳,你這麼說,朕的面子可掛不住,是嫌朕給泊容的封賞太少了?」
「兒臣不敢,但兒臣說的都是實話,」楚音若鼓起勇氣道,「比南王府,兒臣是去過的,聞遂公主府,兒臣也去過——單就這兩處來說,陵信王府就遠遠比不上。」
蕭皇斂了斂眉,片刻之後,點頭道︰「這確是實話,泊鳶跟他姊姊有先皇後留下的體己錢,自然是比你們都富足些。」
「兒臣當家的這些日子,深感府中入不敷出,」楚音若道,「若再不想些法子,長此以往怕是要坐吃山空了。何況薄姬妹妹要生孩子了,將來的用度會更大,兒臣不得不為此發愁。」
「果然是楚太師家中教導出來的好女兒,」蕭皇的眼神中一片贊賞,「確是比別人強些。」
「多謝父皇夸獎,兒臣愧不敢當。」楚音若低下頭去。
「朕倒是想知道,這稻米生意,你打算如何做?」蕭皇不由細問道。
「父皇不是特許在江北開設米行了嗎?」楚音若答道,「江北既有米行,不必去江南,做這生意就更方便了。」
「這個朕知道,」蕭皇道,「倒不是米行的問題,朕是想問,米價一天一個樣,你如何猜度?」
「疾如風,徐如林,掠如火,不動如山。」楚音若道。
「什麼?」蕭皇沒听清。
「米價雖然一天一個樣,但只要把握四個要領,倒不必怯怕。所謂疾如風,是指行情要反轉或破位不對頭時趕快處置。徐如林,是指盤整時步調放緩,高出低進。掠如火,是指單邊的連續走勢,一路追殺絕不猶豫手軟,並抱牢賺錢的部位,只追加不平倉。不動如山,是指很多時候走勢不明,勉強進場不但難以圖利,還必須承受極大的風險,不如退場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