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左孝佟當然不會再悶不吭聲了,眼前這位可是敬國公府子孫們敬重著的老祖宗。
「老夫人可否知道,十五、六年前,因為竊賊闖入宜津驛館,永寧侯府的陳姨娘與李夫人同時生下女兒?」
「永寧侯府的陳姨娘……這又如何?」
榮老夫人當然知道那一夜宜津驛館的事,不過,並不知道當年同時在那兒產女的還有永寧侯府的姨娘。
那一夜遭到竊賊攻擊,女兒就察覺並非如此單純,認為對方是沖著她來的,于是暗中派了一名侍衛趕回敬國公府求救,可是當他們的人趕去救援,女兒已經離開宜津驛館了。
救援人馬匆匆忙忙尋著其他侍衛留下來的線索一路追查,最後只找到摔落山崖的女兒,而女乃嬤嬤、兩名丫鬟和其他侍衛全都死了,出生沒多久的外孫女更是下落不明。
這些年,他們也試著尋找孩子的下落,可是宜津驛館一場大火燒毀了許多線索,他們甚至連個可以詢問的對象都沒有,最後也只能當孩子死了。
「前些日子陳姨娘身邊的一個婆子向永寧侯夫人告狀,陳姨娘在宜津驛館生下來的孩子不到幾日就死了,季家四姑娘根本不是永寧侯的女兒。」
榮老夫人眼神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左世子何不直接說明白。」
「季家四姑娘,也就是拙荊,她有可能是李夫人托付給陳姨娘的女兒。」
「你是說,離開宜津驛館前,華兒將剛剛出生的女兒托付給同時產女的陳姨娘?」
「身為一個母親,若懷疑竊賊是沖著她來的,她豈不是應該將孩子留在安全的地方,而自個兒將敵人引走?」
「這是你的猜測,還是你有證據?」榮老夫人是一個行事謹慎的人。沒錯,女兒自幼習武,膽識過人,遇到困難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想方設法保全每一個人的性命,尤其在懷疑竊賊的目標是自個兒的時候,她更不可能將孩子留在身邊,只是,她也不會隨意將孩子交給不認識的人。
「陳姨娘堅持拙荊是永寧侯的女兒。」
「既然如此,左世子夫人怎能懷疑陳姨娘?」榮老夫人完全就事論事,無論如何,從小將你撫養長大的親娘堅持你是親生的,孩子怎能再生出疑心?
「拙荊相貌與陳姨娘和永寧侯皆無相似之處,而那位婆子言之鑿鑿,永寧侯府人人皆相信拙荊非永寧侯之女。」雖然知道榮老夫人只是不想弄錯了,左孝佟還是覺得不高興,霏兒可以不是永寧侯的女兒,也可以不是李夫人的女兒,他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出身,只是因為她想找到親生父母,他想幫她找到。
「祖母,若是您見了左世子夫人的相貌,您也會認為她是姑姑的女兒。」榮青雲忍不住跳出來道。有了宜津驛館那一段,他相信她們一定是母女。
這會兒榮老夫人的表情終于變了,「真的嗎?」
榮青雲用力點點頭。「姑父一見到左世子夫人還喊了一聲「囝囝」,姑姑因此哭得好傷心,這才暈了過去。」
榮老夫人聞言一陣激動,「囝囝是華兒的小名。」
「原來如此。」
「老夫人,拙荊今日原是想遠遠的看李夫人一眼,卻也沒想到她們的相貌如此相似,因此她才會一時忘情出現在李大人和夫人面前。」
「我可以見她嗎?」榮老夫人的態度完全改了。
「左世子夫人守在姑姑身邊,祖母想見她得再等一會兒。」
榮老夫人轉頭看著身邊伺候的齊嬤嬤,「剛剛管事不是說了,大夫有言,華兒因為太激動一時受不住暈過去,不久就會醒來,你去瞧瞧,華兒醒來了沒有?」
齊嬤嬤應聲退了出去。
「左世子,老身可以請教你一些事嗎?你們如何找到華兒?你的夫人性情如何?她喜歡什麼……」榮老夫人有一大串的問題。以為死去的外孫女活過來了,且近在眼前,豈能教她不好奇?
「老夫人別急,听晚輩慢慢說來。」左孝佟接著細細道來他們如何尋人。
雖然還未證實,但是李政已經認定季霏倌是自己的女兒,失而復得的女兒,好像在作夢一樣,如今,她如此真實的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與妻子初嫁時簡直一個樣。
「敬國公府的侍衛趕去宜津救回華兒後,華兒一直陷入昏迷,長達三個月,醒來了之後,她忘了在宜津那段日子……不,應該是忘了她嫁給我之後的日子,變回十七、八歲的華兒,從此她的心智一直停留在此。
「因為孩子當時不在身邊,我們推斷孩子不是被抱走了,就是早在遭到追殺的途中意外而亡,可是,我不肯輕易相信孩子死了,那是我和華兒期待已久的寶貝。待華兒身體狀況好一些,我便辭了官,帶著華兒到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試著尋回華兒失去的記憶,也試著尋找孩子。
「兩年前,我們遇到一名神醫,醫術精湛,他說華兒身體很好,得的是心病,想喚醒她沉睡的過去,只能靜待醫治心病的藥。」
今日來此,季霏倌能夠解開許多疑問已經很滿足了,不敢期待認回親生父母,可是若能確定身世,總是好的,不過親生母親如今的景況,也不知要等待多久才能夠讓他們與她相認。
「我們若是早一點回到京城,就可以早一點見到你。」
季霏倌說起自個兒為何對身世起疑,如何尋找真相,又是如何在左孝佟的幫助下查到他們身上,再透過榮青雲找上門。
「今日我沒將墨玉葫蘆帶身上,不能教李大人確認是否是李夫人的。」她出門不敢將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身上,萬一弄丟了,口說無憑。
「你應該喊一聲爹了。」若非女兒都大到嫁人了,李政恨不得將女兒抱進懷里。
「姨娘堅持我是永寧侯爺的孩子,不願意說出真相。」
「漫長的十五、六年已經失去了,我不想再錯過更多的時間。」
「爹……」這聲爹一喊出口,她眼眶也微微紅了,「您不怕認錯女兒嗎?」
李政看著還閉著眼楮的榮月華一眼,再看著季霏倌。「囝囝看似與華兒只有五分相似,但是與華兒初嫁我時卻是一個樣。」
對哦,她都忘了,如今沒有現代美容科技的發達,年歲的增長絕對會改變容顏,變化的大小不一,往往取決于氣質、胖瘦等問題。
「我是岳父的學生,岳父看我有讀書的天分,可憐我家貧,便收留我住在敬國公府,我因此遇見華兒,我們兩個一見傾心,相約我金榜題名再娶她為妻。我當上了狀元郎已經二十二了,華兒十八,像朵牡丹,嬌艷動人,京城的男兒有誰不羨慕我,娶了敬國公府文武雙全的寶貝。」
從他們手牽著手踏上石板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們一定相愛,果然如此。
「我在翰林院待了一年,覺得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當個地方官,真正為百姓做點事,華兒無異議的支持我。我們先去了海寧,不到三年,皇上就將我調到湘州,我們在那兒認識秦大儒夫婦,後來皇上又將我調到塘江,我們就是在塘江有了你。此時皇上想讓我回京城。」
季霏倌已經听出父親很受皇上喜愛,人家是五年一任,考績評了個優,通常是留任,想升上去,關系要有,想坐上要緊的位置,要加上皇上的喜愛,而父親完全沒有五年一任的問題,且都是皇上親自指派,可見得皇上多看重。
「我不放心華兒一個人待在塘江生孩子,可是華兒大月復便便,行動不便,于是我們商議分開行動,我先行回京,她在後頭慢慢跟上。因為敬國公府派了八名侍衛護送,我就放心先行回京,卻沒想到她卻差一點死在宜津,我們的孩子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