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她,便是弄梅最可疑了,這會兒孟兆已暗中將她提去審問,以孟兆的手段,結果應該很快就可以得知。
他默默躺在床榻上陪著妻子,一邊靜候著孟兆審問的結果。
陶涼玉已在他懷里熟睡,他輕撫著她的臉,委實不希望下毒之人是與她相伴多年的弄梅,但就她適才所言,他幾乎已可斷定,那毒八九不離十是弄梅所下。
他此刻考慮的是,屆時究竟該不該坦白告訴她此事。
她與弄梅情同姊妹,且此時她身子尚未復原,若得知實情,她會不會受不了這打擊?
半個時辰後,房門外傳來了孟兆的聲音。
「莊主,有結果了。」
宋憶風悄悄起身,替妻子掖好被褥後,輕聲出了房門。
「如何?」
「是她。」孟兆僅說了兩個字。
「她在哪里?」宋憶風眼神如暴雪般冰冷。
「還在地牢里。」
宋憶風朝地牢走去,孟兆跟在後頭。
第9章(1)
听到腳步聲一步一步接近,弄梅瑟縮的蜷縮起身子,平素沉穩清秀的臉龐此刻面露一抹驚懼。
待看見一雙錦靴出現在她低垂的視線里,她身子輕輕一顫,頭垂得更低,不敢抬起來。
「把頭抬起來。」那嗓音凍如寒霜。
她整個人跪伏在地上,顫著唇道︰「弄梅無顏面對莊主。」
看見這個在前生害得他暴亡猝死,讓涼玉遭受到那般悲慘下場的罪魁禍首,宋憶風狂怒的狠狠踹踢她,厲聲叱罵。
「你對不起的人不僅僅只有我,還有對你信任有加、待你情同姊妹的涼玉,我們夫妻倆哪里虧待你了,讓你不惜背叛我們,做出這種事來?!當初你差點被人牙子賣進青樓,是涼玉非要我買下你,你才沒淪落風塵,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吃里扒外,勾結外人對我下毒,你還有何話可說!」
弄梅被他重重踹得嘔出一大口血,她爬起來再跪趴在地上,沒有辯解,俯首認罪,「弄梅自知有罪,無話可說,請莊主治罪。」
「你以為一句無話可說,就能夠將你所做的事給揭過去嗎?」他暴戾的揪住她的頭發,迫她仰起了臉,「是誰命你對我下毒?」
她沒有回答,只道︰「是弄梅一時財迷心竅,犯下了錯事,請莊主殺了奴婢,奴婢甘願受罰領罪。」
「你縱使有十條賤命也抵償不了這事!」見她不怕死,分明是想護著某個人,宋憶風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你放心,我暫時不會殺你,因為我要讓你親眼見到你姊姊是如何被我碎尸萬段。」
聞言,她駭然驚呼,「不,這事與我姊姊無關,求莊主不要傷害她。」
宋憶風狠戾的嗓音猶如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向她,「她身為梁平漢的通房丫頭,此事豈會與她無關,梁平漢透過她來收買你對我下毒,我不僅要殺了她,我也饒不了梁平漢,至于你,我會讓你親眼目睹這兩人的下場。」
「不,莊主,您饒了我姊姊,這一切都是我做的,與她無關,求您饒了她!」
弄梅再也無法冷靜,抱住他的腳哀求。
她姊姊也只是個可憐的女子,在梁平漢眾多的妻妾里,身為通房丫頭的她地位是最低賤的,為了爭寵,博得梁平漢的歡心,她每日都要與那些妻妾勾心斗角。
半年多前,她陪夫人去上香時,兩人在寺廟里意外重逢,姊姊在得知她竟成為樂雲莊莊主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時,是那樣地替她高興。
然而後來姊姊再來找她時,卻是帶著滿身的傷,她見了心痛不已。
「姊姊,你別再回那里,我去求夫人收留姊姊,你跟我回去。」
「不,我不能同你回去,我還要回雲龍堡,妹妹,只要你答應幫我一個忙,以後姊姊就能得到堡主的歡心,不會再被人欺負了。」
「什麼忙?」
「你把這藥粉分三次加在宋憶風的飲食里。」
「這是什麼?」她接著一驚,「難道是毒藥?」
「不是毒藥,它只是讓人服用了會精神不濟,要不了他的命。」
「姊姊為何要這麼做?這些年來莊主他待我很好,我不能這樣害他。」
「樂雲莊這些年擴展得太快,讓堡主瞧著生氣,所以才想給他一點教訓,服食了這個死不了的,你相信姊姊,你也希望姊姊過得好是不是,你幫了我這一次,堡主他就會對我另眼相待,說不得還有可能將我抬為侍妾。」姊姊緊握著她的手,滿臉希冀的求著她。
她想起幼年時,雙親不幸早逝,家里只剩她們兩姊妹相依為命,常常窮得揭不開鍋,可姊姊一有吃的就先留給她吃,有人欺負年幼的她,姊姊知道後更是要跟人拚命似的護著她。
因此她委實無法狠心拒絕她,向她再一次確定,「姊姊,這真的不是毒藥嗎?」
「絕不是,我發誓,何況你就在樂雲莊里做事,姊姊怎麼可能害你呢。」
後來當她偷偷將藥分三次下在了莊主的飲食里,再去見姊姊時,無意間听見了她與梁平漢所說的話,得知了那藥是會致人于死的毒物,她這才知道她被騙了,對姊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當時梁平漢見了對她說︰「既然你已對宋憶風下了毒,這會再對你姊姊發脾氣也已無用。」
「堡主,求您把解藥給我!」她跪下來央求道。
「那毒無藥可解,不過宋憶風這一時半會也死不了,要過數個月後才會暴斃,所以你也用不著擔心,他還有好一陣子可活呢,沒人會懷疑到你頭上。你若是還想讓你姊姊過上好日子,這事就給我死死的吞進肚子里,否則以後你可再見不到你這個好姊姊了。」梁平漢拿姊姊的性命威脅她,讓她不得不將此事就這樣爛在肚子里,誰也不敢吐露。
原以為她不說,樂雲莊里就不會再有人得知這事,沒想到事情仍是敗露了。她先前已抱持著必死的心情,豈料他一眼就看出她有拚了命也想維護的人。
宋憶風俊朗的面容此刻充滿了暴怒,「你只想到你姊姊,你在做出這種事時,可有一丁點想到待你情同姊妹的涼玉?倘若我死了,你可有想過她的下場?!像你這般忘恩負義之人,你還有什麼臉來求我!」
听他提及陶涼玉,弄梅再也忍不住掩面泣道︰「奴婢也不願意這樣做,奴婢是一時被人蒙蔽了,才會做下這種事來,後來得知實情,已是大錯鑄成,來不及挽回了。這些日子來奴婢過得膽顫心驚,沒有一日踏實過。」
他怒叱,「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我會讓你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價!」不管她當初是為了什麼原因而對他下毒,他都無法原諒她,他和妻子前生所經歷的一切,不是她此番懊悔的話所能補償的,撂下這些話,宋憶風拂袖離去。
孟兆也跟著離開,背叛者向來為他所不齒。
地牢里幽幽的回蕩著弄梅淒切後悔的哭泣聲。
她素來自認聰明,可因一時誤信了姊姊,造成了這樣的下場,她悔之不已。
調養了多日,陶涼玉身子已復原大半。
趁著這日天氣溫暖,她帶著一些廚房剛做好的糕點過來小院探望陶時先。
陶涼玉過來後,看到屋里到處堆滿了各種藥材,里面同時還擺放了七、八個爐子,由幾個藥童在顧著爐火,熬煮藥汁,她有些訝異。
「陶大叔,您這是在做什麼?爐子上怎麼熬煮這麼多的藥,這些是要給誰服用的?」她先前听丈夫喚他陶大夫,故而得知他與她同宗,兩人一樣姓陶,為此她還一度覺得很巧。
「沒什麼,我在調制一些藥罷了。」陶時先看見女兒過來,清理了個地方讓她坐,接著關心的詢問,「夫人近日覺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