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清其感激的看向她。已說到這分上,他知道這會兒自個兒再怎麼辯解都沒用,相不相信全憑乎莊主一心。
俞歡不滿的責問︰「姊姊,難道你是指我在撒謊嗎?」
「我沒這麼說,但當時我確實沒看見馬管事輕薄你,是你自個兒跌向他的。」
俞歡宛如遭受了不白之冤,委屈的說道︰「我知道莊主納我為妾,令姊姊很不高興,認為是我奪走了莊主對姊姊的寵愛,可您怎麼能這麼說呢,事關我的名節,我豈會空口胡說,更何況我與馬管事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誣賴他?姊姊,咱們共事一夫,怎麼說都是自己人,您可不能胳臂往外彎,幫著外人,卻不幫我。」
見她竟說自己是因嫉妒而刻意扭曲事實,偏幫馬管事,陶涼玉又急又氣的辯解,「我沒有因為這樣就故意撒謊幫著馬管事,我說的是親眼看見的事實,侍雨和弄梅她們也瞧見了。」
苞在她身後的侍雨急忙開口為她證明,「莊主,夫人說得沒錯,當時奴婢們確實看見了事情就像夫人所說這般,夫人沒有騙您。」
宋憶風目光凜銳的望住陶涼玉,「那你說這好端端的,俞歡為何要誣賴馬管事?拿自個兒的名節來誣指他,對她又有何好處?」
陶涼玉說不出原因來,急得臉都紅了,「我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當時馬管事是真的沒有輕薄歡姨娘,相公,你知道我從不撒謊的。」
俞歡也不示弱的挽著他的手臂,嬌柔的表示,「莊主,我也沒有騙您。」
宋憶風輕拍著她的手,溫聲安撫著她,「你放心,這事我會替你作主,不會讓你受委屈。」
見他竟不相信她的話,而相信歡姨娘所說,陶涼玉氣憤又失望,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相公,您不能因為寵愛歡姨娘,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罰馬管事,他真的是冤枉的。」
宋憶風抬起眼冷銳的望向她,「你認為我不分青紅皂白?」
她握著拳頭,神色激動,「你只听信歡姨娘一人所說,卻不相信我們這麼多人所說的話,這難道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嗎?」
宋憶風冷冷開口,「俗話說三人成虎,可見就算是人多也未必可盡信,我只相信俞歡沒有理由誣陷馬管事,而你卻有理由誣陷俞歡。」
陶涼玉受不了他這樣的指責,「我沒有,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沒錯,你納她為妾我確實是很傷心難過,可是沒有想過要害她,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若我方才有一句虛言,就教我不得好死。」
一旁的馬清其沒想到因為自個兒的事,竟連累為他澄清的夫人也被拖下水,遭到莊主的懷疑,他心里極是過意不去,但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宋憶風沉默不語,這時書齋里的氣氛凝重得令其它人也不敢再擅自出聲。
陶涼玉眼眶泛紅,心如針扎,倔強的忍著淚,不敢在這時候哭出來。她惱他相信歡姨娘卻不信她,她惱他竟懷疑她想藉此陷害歡姨娘,他們相識這麼多年,她的為人和品性如何,他該比任何人都還清楚,怎麼能這麼懷疑她?
難道他對她的寵愛沒了,就連信任也沒了嗎?
好半晌後,宋憶風才終于出了聲,他輕輕拍了拍俞歡,哄勸道︰「我看這事應是你自個兒不小心絆倒,這才誤解了馬管事,依馬管事平素的為人,他應當不會做出這種事來。」他這麼一說,無異是宣判了馬清其無罪。
听見他這話,馬清其放松了緊繃的身子,粗獷的臉上咧開了笑容。
「多謝莊主相信我。」
他方才已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莊主仍不相信他,他寧願辭了這被不少人欽羨的糧行大掌櫃的差,也絕不含冤受辱,沒想到最後竟會有這樣的轉折。
宋憶風神色淡淡的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明日再過來。」
「是。」馬清其在離開前,朝陶涼玉深深的躬身一揖,向她致謝,「多謝夫人澄清了我的清白。」
見丈夫最後選擇相信她所說的話,陶涼玉先是驚訝,接著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馬管事無須多禮,這是我該做的。」
「無論如何,夫人幫了在下一次。」他牢牢的將此恩謹記于心,暗暗發誓有朝一日定會報答她。
他一走,俞歡便朝宋憶風嬌嗔,「莊主,您怎麼可以讓他就這麼走了呢?」
宋憶風輕輕扳開她摟住他胳臂的手,「你先回房去,我有事同涼玉說。」
「那人家要的那幾套首飾呢?」她噘著嘴,縴縴玉手挑逗的在他胸膛輕撫著。
他撥開她的手,語氣雖帶著寵溺,但眼神卻毫無溫度,「晚點我再讓涼玉拿給你。」
她這才滿意的離去,臨走前還不忘朝陶涼玉投了個炫耀的眼神。
陶涼玉垂下眼,掩去眼里的酸澀。
宋憶風走到她面前,冷漠的出聲問道︰「方才的事,可讓你知道了什麼叫人心難測?」
她抬起眼,茫然的望著他,月兌口而出,「我只知道夫心難測,以前的恩愛轉眼成空,曾經的承諾有如鏡花水月,我不明白自個兒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說變就變?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她道出這段時間來憋悶在心里的酸楚,句句透著心痛的質問。
他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她,一字一句答道︰「這就是世事無常,人心難測。沒錯,我以前確實承諾了你很多事,但當情意不再,以前的承諾也都變得毫無意義,不過看在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的情分上,你永遠都會是這樂雲莊的莊主夫人,沒有人能動搖你的地位,你現下要做的,就是做好莊主夫人該擔起的責任。」
陶涼玉終究是沒能忍住,哭了出來,他這番話宛如釘子,無情的一根根打入她的心頭,將她的心刺得血肉模糊、劇痛難當。
宋憶風面無表情的任由她悲傷的啜泣。她那一顆顆的眼淚、一聲聲的悲泣,猶如滾燙的沸油在他胸口翻騰灼燒,但他不得不以最殘忍的手段,逼著她成長。
就像盛開在雪地里的臘梅,沒有經過霜雪的淬煉,哪里能恣意綻放著它的美麗。
片刻後,他不忍再看,旋身走了出去。
被他就這樣拋下,陶涼玉再也撐不住,跪坐地上掩面痛哭。
「夫人。」侍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陪著她一塊流淚,弄梅則拿著手絹默默替她拭淚。
第6章(1)
依玉階王朝的習俗,十二月二十六這日是酬神的日子,感恩神明一年來的庇佑。
以往這日,宋憶風皆會攜著陶涼玉親自前往廟里上香,拜謝神明的保佑,今年只有陶涼玉一人獨自前往,因為宋憶風去了外地不在莊子里。
坐在馬車里,陶涼玉默然的想著,縱使他沒有外出,也許今年他帶的人會是歡姨娘,而不是她。
侍雨擔憂的看著夫人,自那日之後,夫人變得異常的沉默,卻更專注的看帳、算帳,打理著莊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知道那日莊主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傷透了夫人的心,那些話就連她听了都受不住,更何況是夫人呢。
她悄聲的對一旁的弄梅說︰「待會到了廟里,我要祈求神明,讓莊主能早日回心轉意。」
「你求吧。」
「你也一起求呀,人多力量大。」
「嗯。」弄梅低應了聲。
不久抵達寺廟,三人下了馬車,此時天空飄著雪,三人披著斗篷,侍雨為陶涼玉撐著傘走進廟里。
進了大殿,三人分別跪在拜墊上,陶涼玉望著前面那尊垂眸俯視眾生的泥塑神靈,心中迷茫一片,以往她與丈夫前來這里,兩人相偕跪在神明前,她每次都許下相同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