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詹事府少卿位置不顯,能爬上這位置的多是翰林官,被拔擢後負責的是東宮事務,是太子僚屬,可想而知想靠他往上攀爬的族人有多少?
既是家族中中流砥柱,哪能不想盡辦法把人救回去,就算暫時救不回去,即便傾家蕩產也要讓他們好過一些,一旦能把人救回去,往後要什麼沒有?!
而這位大將軍的底氣就有那麼些不足了。
他是當事者,即便外祖家頗能鑽營,又有門路,能供他花用的銀子還是有數,他若想替父親洗刷冤屈,那些行事有哪一樣無須用到錢?要請人疏通上下,奔走打點關系,他的下面還有一群死士,樣樣都要花錢,花的還是大錢,他哪能跟那些官比。
「我是認真的。」
她就知道。「要是糧收不到他們的預期,你自己要去對他們解釋。」她不干那種吃力又不討好,討好也輪不到她的事。
「我相信你。」
鄔深深頓時火冒三丈,要不是手上沒有半項可以修理人的東西,她真的會狠狠的暴打這個男人一頓!
你相信我?我還不相信我自己呢!我要那麼厲害,還待在這里干麼?
可是鄔深深也只能默默唾棄戰止先斬後奏的行為,二月轉眼就過了,要築壩,要築水車,要翻地、播種、下肥……這麼多的田地,不找人來幫手,即便全算上家里的人手也不夠用,到時候家家戶戶正是農忙耕種時節,誰抽得出手來?
一堆壓力涌來,她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該做什麼還是得去做。
戰止請來泥水班子,先是築了小壩攔阻二頭渠的水,接著在土地四周挖掘一丈寬的水渠,一來可以儲水灌溉農田,二來可以阻止動物糟蹋莊稼。
憑印象畫出自動水車圖紙,鄔深深和請來的木匠幾番討論過後,添添減減,木匠花了半個月時間做了一部大型水車。
試車那天,二頭渠旁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驚嘆、不看好的人都有,因為鄔深深設計出來的水車和一般靠人力踩踏的水車有很大的不同。
這部水車利用水流自然沖擊的方式汲水,水車輪的直徑就有一千六百公分,也就十六公尺這麼大,輻條的盡頭裝有刮板,刮板間裝有長方形的水斗,旺水季的時候利用自然水流轉動,枯水季則以圍堰分流聚水,可以省卻不少人力。
屯子里的人幾乎都來了,在眾人的圍觀下,水車輕而易舉的把水汲上來了。
那個木匠奉若天神的把圖紙捧到鄔深深面前。「老朽可否不要拿小娘子的謝銀,而是請小娘子將這圖紙借老朽繪制一份,保留下來,供子孫們翻看?繪制完成,老朽一定將原圖奉還,我說話算話,絕對不會食言!」
說來是他貪心了,這樣的圖紙只要是人都想留給自己後代,哪可能給一個不相干的人?
又人心險惡,更不知有多少人為一個食譜、藥方弄得家破人亡,別說白白給人了,這水車圖真要賣人,那能有多少獲利啊?
他雖然只是個木匠,手藝平凡,但也渴望能留下幾分手藝給自己的徒弟們,讓他們有口飯吃,更真心希望這水車圖能發揮它最大的效用,造福更多人,讓其它田地也能受用。
「如果這些圖紙對師傅有所幫助就拿去吧,我放著也只是一堆廢紙,到您手里也許還有更多作為。」這樣的提灌工具要是所有的農家都能用上,那就更好了。鄔深深笑灣著眼說。
木匠差點被這喜訊給砸暈,他不敢置信的給鄔深深行了大禮,最後說什麼也不肯拿鄔深深給的工錢,帶著徒弟們開開心心的走了。
多數農家還按耐不動的時候,鄔家卻已經為了春耕忙碌異常,因為鄔深深決定要提早一個月把豆苗種下去,這樣才能錯開人手不足的問題。
但是她想要的花生種子至今毫無消息,年前她趁著置辦年貨那當頭去了一趟李記食堂,讓李掌櫃給札羅的人傳話,希望札羅開春到天工國來時可以幫她捎帶一些美洲的花生種子。
昨日淺淺和昆堇去了鎮上,回來告訴她說,札羅大爺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有。
她也不急,花生種植季節在晚春和初夏之間,種黃豆和麥子這時候正是季節,並不影響什麼。
她這邊忙得分不開身,戰止和她商量後把山上窖鹿的事全權托給陸老三。
陸老三得了件好差事,可起勁了,合著鄔家的鹿也有他一份,他能想象當養鹿場真正開起來的時候,那光景有多可觀。
他不求大富大貴,家人到時候能過上優裕一點的生活,爹娘舒服的養老,行有余力,能好好教養自己那一兒一女,自己也能從獵戶翻身,不會再過上這種干巴巴的生活。機會只有一回,所以,他哪能不全力以赴。
也因為他的勤快和努力,鄔家鹿圈的鹿不只沒有減少,春天更窖上許多懷上崽的母鹿,過沒多久時間,他有些困窘的來問鄔深深可不可以多找兩個幫手,自己也就那麼一雙手,再勤快時間體力都有限。
鄔深深爽快的允了。
也因陸老三這一提議,她忽然想到年前考慮著要買荒地這件事,最近忙昏了頭,壓根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個精光,說什麼都得把買荒地的事提上日程,這件事派誰去好像都不是很妥當,恐怕還是得自己跑一趟了。
雖然說鎮子離屯子也就幾個時辰的路程,但是一來一去總是耗費時間,要不買輛驢車吧,其實,她比較想要馬車,馬匹說什麼也比驢子的腳程快上許多,往後要往鎮上跑的機會可多著,老靠兩條腿太不經濟了。
這一天的天氣非常好,晴空萬里,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陽光也給屯子的房舍鍍上一層溫暖的顏色,轉眼三月就到了,路邊的小樹冒出女敕綠的枝丫,牆角的小草也在春風里搖曳生姿。
屯子里到鎮上去趕市集的村人這次帶回了驚人消息,那就是孫家倒台了。
據說,京里頭年前派了人來,無聲無息的搜羅孫家和知府掛勾的證據,經過這些時日查證,證據確鑿,孫藩得到消息,還想收拾細軟逃之夭夭,哪知道京里的人亮了令牌,旋即帶著知縣的大批衙役把孫府團團圍住,將孫藩和府中一應人等全數拘押,孫府老老少少哭天喊地告饒,卻是無力回天。
對鄔深深來說,孫家落魄也好,長青也罷,她都不關心,孫家做的壞事隨便拿出來一項都是大罪,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她最緊要的事是把地種上,把鋪子開上,一家人早早離開屯子。
戰止也得到了消息,消息自然來自擅長情報追蹤的趙錢。
「大理寺的盧一是個酷吏,落到他手里的人能有什麼好下場。」戰止臉上憋不住厲色,嘴角上揚微笑道。
「盧一是太子的人,掀了孫家,這是給太子立功。」趙錢目不斜視,站得像根木樁。
戰止睨他一眼,他一個激靈,「屬下說錯了嗎?」
「凡事不可得意忘形,這里已不是國公府邸,你忘記何謂隔牆有耳了?」戰止悠悠說道。
「屬下疏忽。」趙錢便要跪下,戰止手往他虛扶了下,他便是怎麼也跪不下去了。
「你繼續往下說,長話短說,田里今天可忙得很,我得去幫忙。」他好整以暇。
趙錢實在很難想象自家將軍下田的樣子。但是看將軍一身短打打扮,斗笠也掛在一旁,雖說是瞞天過海之計,可他怎麼覺得將軍也有那麼點樂在其中呢?
他胡想什麼?將軍是至剛至柔之人,絕不會讓人輕易看到怯弱的一面,將軍無論做什麼都有他的道理,不是自己這小小人物能置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