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爺女乃他們的運氣差,要不就是屋子舊了,哪里裂了縫才招蛇群的。」
只是這話她自己說了自己都不信,都入冬了,蛇群就算還未冬眠去,也不會挑這凍破皮的天出來游走,只能說是有人要替她出一口惡氣吧?
「總歸是那家子人緣差,連冷血的蛇都看不過去了。」爹娘是不許她這般說三道四的,可她和深姐兒是姊妹淘,小時候隔三差五的常見鄔婆子來找鄔大娘的碴,她就忍不住想跳出來說道說道,可是娘老拎著她的領子說這是旁人的家務事,她一個小不點能插手人家什麼閑事,要敢不管不顧、不知死活的站出去多說句什麼,就要她好看。
家中有個那麼凶悍的娘,她也只能私下多安慰安慰深姐兒了。
「我听鄔大娘說,你的手是在山上受的傷,眼看著入冬了,你辛苦了一整年,就當趁這機多歇歇吧。」
「嗯,好。」琇枝的話說得真心實意,她很受用,好友要回去之前,她回贈了半籃子堅果和淺淺用山葡萄做的兩罐蜜餞。
「你別拿,要不我娘又要念叨我說是來探病還是來搜刮的,又要編派我的不是……我都覺得你才是我娘生的女兒。」她說得委屈,鳳眼里卻沒半絲不滿。
她要真有深姐兒這麼個姊妹就好了。
琇枝走後,她把好姊妹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戰止听,正在替院子全面換新圍牆的男人沒說什麼,只問了句,「你想要毒蛇嗎?」
「不要為不值得的人弄髒了手,以後有能力,了不起搬離這里就是。」有人可惡,但罪不致死,她不是神,無能力審判這樣的人。
風塵僕僕的昆堇和秋嬋來到鄔家的時候,戰止不在,上山看窖鹿去了,是她開的門,肖氏點的頭。
「娘,我們沒有多余的房間給這兩位姑娘住。」她通常很實事求是,她娘不是,這麼不尋常的舉動,不像娘不管事的林黛玉性子。
這里面一準是有貓膩的。
她去問了淺淺,妹妹只說那晚戰止和娘說了一個小半時辰的話,說什麼淺淺也不知道。
這個男人厲害,知道她這里此路不通,就繞路去找她娘了。
鄔深深委婉的請兩人坐下,倒了熱茶,很懇切的說︰「我們家沒有多余的房間,實在沒辦法讓姑娘們住下。」
兩個姑娘相貌看似普通,但昆董貞靜沉穩,眼中含著令人信服的清明透澈,秋嬋機靈,眼珠子滾來滾去,安靜不說話的時候有股月復有詩書氣自華的韻味,很能唬人的。
「不要緊的,沒有房間,秋嬋可以睡屋梁上。」
鄔深深不可置信,轉又把眼光投向始終微笑、安靜無言的昆堇。
昆堇這才開口道︰「奴婢有條繩子就可以了。」
要不要這麼小龍女?她這里沒有楊過啊!
就這麼被打敗,她也太糗了,好,再接再厲!
「兩位姑娘也看到我家貧寒,別說多養兩張嘴,家中真的沒有多余存糧。」
「吃是小事,我們會自己掙。」這會兒是兩人異口同聲了。
本來打定主意不欲傷了小泵娘的心,做人太客氣果然容易勞心勞力,不如單刀直入的好。「我這里用不著兩位。」
昆堇拉了秋嬋的手,朝鄔深深福了個大禮,然後走出鄔家大門,兩人沒走遠,就站在院子里,而院子里冷得都快結冰,尋常一個大男人都站不住腳。
當兩個看似嬌滴滴的小泵娘被心不夠硬的鄔深深叫進來時,眼睫都已結了冰。
鄔深深在心里把戰止臭罵了一頓,這是要她當壞人嗎?混帳!
這時遠在山上正在捆鹿的戰止忽地打了個噴嚏!
這是怎麼了?
最後,鄔深深留下兩個不知武功深淺的護衛,可她仍有但書。「你們的賣身契不在我這里,跟著我可以,但不許自稱奴婢。」
兩人相覷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訝異,隨後點了頭。
稍晚,戰止回來,鄔深深甩臉色給他看。
你愛作主,你愛作主,她又不是什麼要人,需要什麼護衛?簡直是多此一舉!這向外有多難解釋自己家里為什麼多出這些人好嗎?
她可不可以抱著頭燒?
戰止一派雲淡風輕的開解她的不知變通。
「這次你僥侍逃過,下回能保證可以護住你的家人嗎?多個人不多分勝算?!有備無患才能防患于未然。」
我去你的多個人多分勝算,難道她的未來還有更多未可知的腥風血雨?
她只是貪圖有個男人能幫忙粗活,可沒想過還得承受挨刀子的風險,為什麼事情會一路急轉直下?
不該貪一時便宜的,便宜真的沒好貨!
「有她們兩人在就等同一隊護衛,以後再也不會發生像那一夜的事了。」不喜歡那種心被撕裂的感覺,不知不覺間,這小女子在他心上佔了那麼大一塊位置,然後,他就要把她拖下水,一起去走那未可知的路嗎?
他從來都不是拖沓之人,一旦決定的事便勇往直前,唯獨這件事,令他遲疑又遲疑。
「你既然存乎一心要做大事,要往大道上走,就不該在我身上浪費你的資源。」她沒有重要到那地步,也從來不會是誰的心上之重。
「我的人手還夠用,不必你來操這個心,若有事你盡量招呼她倆去替你辦事就對了。」
她轉念一想,突然悚了。
他這是喜歡她嗎?
一閃而過的想法,不是很相信這個突如其來的猜測。
他這般虛虛實實,卻不甚介意把他背後的實力讓她知曉,他究竟有何意圖?
她從不自作多情,自作多情從來沒好果子吃,再者,這鄔深深還是女圭女圭時便讓鄔淮給訂了親,雙方沒有婚書,就是口頭承諾,還有一小塊玉佩為記,要她說,她爹還真是個扯的,婚姻大事能這麼辦?
只有更扯,沒有最扯,至今她還未見過那個不知年齡長相,甚至年節都不曾來打過招呼的「未婚夫」。
娘親說,這親事還是他們家高攀了,因為對方是地方上的縉紳。
她微側了臉,告訴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十萬個不可能後,把心中的濁氣全部吐盡,她再無任何話語。
家中多了兩個人,對外,總要有個說法。
她決定不管,隨便戰止如何去對外放話。
這難不倒戰止。
他讓梁驀出來當擋箭牌,昆堇和秋嬋成了梁驀的遠房表妹,至于一表三千里遠到哪去,大家套好招,倒也對得上,屯子里的人不會誰有那閑工夫真去細究兩個姑娘的出處。
屯子里多數善良的人只道姊妹倆可憐,千里迢迢來投親,而被「依親」的那人得設法供養姊妹倆,也因此梁驀在向村長提出要辦私塾這件事上獲得了空前的支援,村長有兩個孫子早到了該啟蒙的年齡,他為屯子里沒有先生這件事沒少頭痛過,這下在得知梁驀竟然願意授課,這可說什麼都比黑浪城還是鎮上的先生都還要強。
村長拍胸脯包辦了私塾所需要的一切,他讓族人空出祠堂,讓地主提供免費桌椅,熱火朝天的鼓動了因為冬天到來略顯沉悶的屯子。
至于束修,梁驀很大方,說隨家長的意便好。
向來先生的束修可是送孩子去讀書的家長心中的一塊痛處,面對這麼不講究的先生,大家還能失了他的禮嗎?
雖是後話,不過從此梁驀的衣食可都用不著戰止操煩了。
第七章被退了親(1)
唯一令鄔深深堪慰的是家里多了兩個勤快的小泵娘,她真真正正的閑下來了。
難得可以犯懶,她在屋里靠著火塘烤暖,捧著鄔淺淺準備過年時用來守歲吃的松子和堅果,用完好的三指翻閱過梁驀給壯哥兒布置的功課,然後放下,又從櫃子里拿了本泛黃的冊子津津有味的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