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戎見狀,眉頭瞬間緊緊皺起,真恨不得當場把她給拉到自個兒身邊,可如今周遭這麼多人,他實在不好有所行動,再加上他也知道一旦這麼做,她反而會更擔心病人的傷勢,只能默默氣在心里。
寄芙不自覺的伸手給吳揚點了幾處穴道,看得那男子很是驚訝。
寄芙發現他在看她,有些忐忑地問︰「我做錯了嗎?」
男子搖搖頭。「不,做得很好,如此能行氣和血,又不至讓毒性游走。」
男子旋即命小五兒打開藥箱,親自揀了幾種草藥,還未開口吩咐小五兒,寄芙便看著那幾種草藥喃喃地道︰「穿心蓮、龍草、扛板歸、鴨膽子、水丁香,七分水,大火熬半刻鐘,先舀五湯匙藥湯過來,其余加入尖尾鳳小火慢熬。」
男子詫異的看著她。「姑娘說得一字不差。」
寄芙身子一晃,她又頭疼了,腦中也開始出現一些凌亂的片段,彷似她曾解過這種毒,但在哪里解的?為何人解的?
這不可能啊,她打小就進了王府,也只跟著常嬤嬤出府幾次罷了,她很確定自己未曾為人解過綠蜂毒,既然如此,她腦中的記憶又是從何而來?
「這是怎麼了?」皇甫戎一個箭步過去扶住了她,語氣雖是責備,但眼中盡是關切。
寄芙強忍著痛,定了定心神道︰「沒事,就是有些頭疼。」
皇甫戎不悅的皺起眉頭,她頭疼眩暈之癥越來越常發生,正所謂醫者不自醫,她無法為自己醫治,看來回去之後得讓那個房太醫為她診診脈了,既然是太醫,這等小病小痛定然是能治好的,否則便枉費她太醫美名。
「姑娘身子不適,休息便是,在下可以自己來。」那男子說道。
「不,我可以。」寄芙很堅持,她想弄清楚腦中的記憶從何而來,因此她不能逃避,保不定在診治的過程里,她就想起來了。
一個時辰之後,吳揚的面容已恢復了血色,身上的黑斑也已褪盡,他服了湯藥,睡得沉,他的妻子也趕來照料他了,對那男子和寄芙是千謝萬謝。
一行人移到了花廳,這時寄芙的頭已經不疼了,但她沒有找到雲里霧里的記憶,只確定自己除了絕命鴆外,還會解綠蜂毒。
「在下賀踏雪。」男子氣定神閑地對皇甫戎一拱手道︰「一番折騰,在下有些口渴了,可否向王爺叨擾一杯茶?」說完,他微微一笑,也不著急,處之泰然的等待皇甫戎回答,從容的風姿,就如同是這里的常客。
第十三章一個巴掌(1)
皇甫戎自然知道茶不是重點,他淡淡地道︰「來人,上茶。」
「多謝王爺。」賀踏雪不請自坐,一派從容,模樣與貴公子無異。「在下是大越人,家中做藥材鹽鐵等小生意,長輩皆叫我醫痴,八歲那年拜在大秦醫仙風不殘門下學醫,到如今也算是將醫理模個透澈了,近年帶著家僕游歷天下行醫,四處增廣見聞,首次踏上大燕土地,見江北爆發了時疫,也想盡點棉薄之力。」
茶送上來了,皇甫戎不動聲色,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賀公子有心了。」
大越有四大皇商,其中之一便是賀氏家族,賀家商團是出了名的浩大,這人極可能便是賀家子弟。
「太好了!」寄芙頓時覺得壓在心頭的石塊輕了些,她急切地說道︰「如今染上時疫的病人極多,大夫卻只有數字,公子醫術不凡,若是能幫忙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是打從心里高興,因為她出身卑賤又無師門,房大人不肯用她制的藥也是理所當然,但眼前這位就不同了,他說拜在那啥醫仙的門下,光听醫仙兩字便知那肯定是極厲害的,想必房大人也能認同。
「姑娘這一番話,讓在下深感留下來是對的。」賀踏雪微微頷首而笑,和善地看著她。
「冒昧請問姑娘閨名?」
皇甫戎嘴角微翹。
來了!這家伙果真不懷好意,還如此急切,哼,怕人家不知道他心懷不軌嗎?
「我叫寄芙。」寄芙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王爺的家婢,公子不必那麼客氣。」
賀踏雪並不意外,因為到了花廳之後,她一直謹慎的站在顯親王身後,就是一個家婢的姿態。
「寄芙……」賀踏雪沉思著,同門師兄妹之中沒有一個叫寄芙的,但她施針的手法分明就該是他的同門……他不死心,專注地看著她又問道︰「姑娘好好看看在下,可覺得在下似曾相識?」
寄芙毫不考慮便搖頭了。「我沒見過公子。」
他還是不信。「姑娘說是無師自通,會不會是哪里搞錯了?有沒有可能其實姑娘曾經拜師學醫?」
師傅是性情中人,這些年行走天下,若是來到燕朝,又機緣巧遇了寄芙,見她有天分,隱瞞真實身分收了她為關門弟子也有可能。
她想了想,坦誠道︰「賀公子,事實上我自小在京城的顯親王府長大,這是頭一回出遠門,所以不可能見過公子,而我六歲便被賣入王府為婢了,也不可能拜師學醫。」
賀踏雪听她回得斬釘截鐵,還是無法相信,又再問道︰「姑娘可知道大秦萬岳城里的清風堂?」
皇甫戎挑高了眉,萬岳城是大秦醫術薈萃之地,雖然名聞天下,但寄芙一直待在王府里,不可能知道。
丙然,寄芙搖了搖頭。「從未听過。」
賀踏雪還是不相信。「那麼姑娘可听過顧月磊這個名字?」他認為人的眼楮不會說謊,若是她瞞騙他,他一定看得出來,所以他一直盯著她的眼楮看。
她還是搖搖頭,而且眼眸澄澈,沒有半點兒波動慌亂。
他再問︰「可听過鳳霄?」
寄芙搖頭。
賀踏雪再問︰「陶玫?」
她仍是搖頭。
皇甫戎有些不高興了,寄芙都已說誰都不識了,這人犯得著這麼死纏爛打嗎?
賀踏雪假裝沒見到皇甫戎眼中的不悅之色,猶不死心的再問︰「那姑娘可听過風不殘的名諱?」
寄芙終于點頭。
見她點了頭,這下不只賀踏雪精神為之一振,連皇甫戎也轉頭看著她,用眼神問道︰你當真知道風不殘?
賀踏雪興奮不已的問道︰「姑娘在哪里听過風不殘的名諱,可知他是什麼人?」
她很是尋常地道︰「剛才一開始時听公子說的,是尊師,公子八歲拜在他門下。」
皇甫戎一口茶險險沒噴出來,這丫頭……
賀踏雪也是哭笑不得。「姑娘真會說笑。」
見他失望之情全寫在臉上,寄芙很是過意不去。「公子就莫要再問了,寄芙除了王府里的人,什麼人都不識得。」
賀踏雪這才說道︰「實不相瞞,姑娘用針的手法像極我師門,尤其像透了我師兄顧月磊,就彷佛是我師兄手把手教姑娘似的。」
皇甫戎眼眸一眯。顧月磊乃是大秦的神醫,名滿天下,說寄芙的手法像顧月磊也太過了,根本是無稽之談。
寄芙卻是好奇不已。「我的手法當真那麼像公子的師兄?」
賀踏雪喝了口茶,笑道︰「若是姑娘能親眼所見,便會知道我說的一切皆屬實,師兄若是見了姑娘用針,肯定也要驚訝的。」
她被勾動了念想。「公子的師兄此刻在哪里?或許等疫情控制下來之後,我能去見見他。」
賀踏雪嘆了口氣,扼腕道︰「我師兄是大秦人士,姑娘要見他恐怕今生都不可能了,實在可惜。」
寄芙明白燕秦是兩強相爭的關系,也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見到那位高人了。
見她失望,瞬間,皇甫戎倒是起了別的心思。
他說什麼都要設法回大秦一趟,若是到時帶上寄芙,待他將恩怨了結,再陪她去尋那顧月磊,讓她一償宿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