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李大娘的好意,但這已經是最後一件了呢!」雲初雪很快地洗完之後,說道︰「瞧,我已經洗完了呢!還是讓我來幫李大娘的忙吧!」
「不用、不用,不過剩幾件而已,一會兒就好了。」李大娘一邊加快手邊的動作,一邊笑道︰「初雪真是個貼心的孩子。」
「多謝大娘夸獎。」
既然李大娘執意不要她幫忙,雲初雪也不堅持下去,不過眼看溪邊已沒有其他的婦人,她也不急著離開,貼心地在溪邊多陪李大娘一會兒,直到李大娘也洗完了所有的衣物,才開口道別。
「李大娘慢走,我也要回庵里去了。」
「嗯,自個兒路上小心啊!」李大娘開口叮囑。
「我會的。」
雲初雪笑著點頭,感受到那份來自李大娘的關心,讓她覺得胸口暖暖的。
盡避自己從小就沒有親生爹娘在身邊,但是不僅「慈雲庵」里的師父們都待她極好,洗衣時會遇到的這幾位大娘待她也都極為親切,因此她的心里從來就不曾感覺到孤單寂寞過。
住持師父曾經說過,等她滿十八歲那年,再由她自己決定是否要剃度出家,繼續留在「慈雲庵」里修行。
盡避她上個月初才剛滿十七歲,但是其實早在幾年前,她的心里就已經作出了決定。
現在的日子既平靜又安定,她不僅過得很習慣,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當然沒有任何改變的理由。
因此,等她滿十八歲的那一天,她就會請住持師父為她剃度出家,而她相信未來的日子一定會像現在這樣,每一日都在平靜與喜悅中度過。
雲初雪揚起一抹恬淡的微笑,拎著洗好的那籃衣物,走在返回「慈雲庵」的路上,途中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咦?奇怪?」
她輕蹙起眉心,神色專注地聆听。
自幼在這片山林長大,對于林子里動物們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而此刻那隨著陣陣清風傳來的隱約聲響,听起來像是……
「是小鹿嗎?」
她偏著頭,心里不是很確定,因為那聲音有些不尋常,听起來像是急促中帶著一絲驚慌……仿佛在尋求幫助似的。
莫非有迷途的小鹿受傷了?
這麼一想,善良的雲初雪就怎麼也放心不下,她拎著手中的那籃衣物,趕緊循聲前去一看究竟。
山風吹過,林子里的樹葉沙沙作響,那此起彼落的聲響,宛如在合奏一首曲子,令人身心放松。
薩君飛頎長的身軀躺在一棵大樹上,屈起的手臂枕在腦袋下,閉著眼楮感受著風的吹拂與葉的聲響。
比起房里的床榻,他更愛躺在這樣的地方,盡避身下的樹枝既不柔軟也稱不上舒適,但是每當清風吹來,那颯爽暢快的感覺,仿佛自己也幻化成風,在天地間無拘無束地飛翔,那感受說有多舒暢就有多舒暢。
只不過,異于過去的逍遙自在,此刻他的心情卻是怎麼也飛揚不起來。
必于昨夜他獨自前往薩家所發生的事,他並沒有對師父隱瞞,在今日一早于客棧用早膳時說了出來。
師父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卻流露出欣慰的神情,像是他改變主意要接收薩家的家產,就等于承認「那個人」是他的親爹似的。
「承認?哼,永遠沒那個可能!」他冷嗤了聲,一個狠心舍棄甫出世的嬰孩,並且二十多年不曾探望關心過的人,根本配不上「爹」這個稱謂。
用完早膳之後,他與師父一同前往薩家,而回想起在薩家的情景,薩君飛的眉頭不禁一皺。
一踏進薩家,呂麗萍自然沒給他們半點好臉色看,但他一點也不在意,讓他心里極不舒坦的,是他在師父的要求下,與師父一同在「那個人」的墳前上香。
當時,看著眼前那壞黃土,他的胸口驀地有股古佷而強烈的感覺在翻涌,那讓他的心狠狠揪緊,煩躁極了。
祭拜完之後,師父為了武館里的徒弟們,已獨自動身趕回蘇州,要他留下來好好接管薩家的一切,甚至還要他就此住下,往後不必回蘇州也無妨。
就此住下?永遠留在薩家?那怎麼可能?只要一想到那是「那個人」的府邸,他就有種難以忍受的感覺。
罷才他已交代總管德叔和帳房,把薩家的家產算一算,屆時他會將部分用以遣散府里的下人們,其余的則全數捐出去。
在吩咐完之後,他便立刻離開了薩家,到近郊的山林來晃晃。
回想過去和師父四處雲游的漫長日子里,他們師徒倆也曾不止一次地到過京城,只不過每回他都認為他們純粹只是短暫的過客,從沒有想過自己和京城會有什麼淵源。
還記得上一回到這里,約莫是三年前吧!
那個時候,他和師父去過了哪些地方?「悅來客棧」?「祥記飯館」?好像還有幾間茶樓吧!
當時,師父是否曾經暗中通知「那個人」他們的到來?而「那個人」是否曾經在某處暗中窺視他?
又或者,他是否曾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與「那個人」擦肩而過?
這些猜想,讓薩君飛的胸口被一股抑郁煩亂的情緒給漲滿,而一意識到自己的浮躁,他的眉頭不禁皺得更緊了。
自從由師父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後,他就變得愈來愈不像自己了。
一向灑月兌不羈的心,突然間像是被看不見的絲線一層又一層地纏縛了起來,而這對不喜受拘束的他而言,簡直像是被囚困在牢籠之中。
「真是夠了!」他咬牙低咒了聲。
他才不會因為「那個人」而有任何的改變,絕對不會!
等他把薩家的家產處理完畢之後,就會離開這里、返回蘇州,屆時不論是京城或是薩家的一切,再與他沒有半點干系!
薩君飛硬生生地揮開腦中的思緒,不許自己再為了「那個人」而心浮氣躁,那個家伙根本就不值得!
摒除了煩亂的雜念之後,他閉上眼,躺在樹上假寐。
在暖暖的日陽下、徐徐的清風中,他幾乎真的快睡著了,直到耳邊隱約听見了某種聲響。
那是什麼——听起來像是某種動物在哀鳴?
薩君飛疑惑地睜開眼,朝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就見在一段距離之外的樹叢間,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動。
仔細一瞧,原來那是一頭體形瘦弱的小鹿。
它的腳步一拐一拐的,走了幾步就踉蹌地跌倒,盡避很快又站了起來,卻還是走得搖搖晃晃,口中還不時發出細細的低鳴聲。
可憐的小家伙,怎麼弄傷了?
稍早他曾在附近的山林晃了大半圈,瞧起來並沒有什麼凶禽猛獸,該是它自個兒不慎跌撞到了,又或者是不小心被獵戶設下的陷阱所傷吧?
正當薩君飛打算前去看看那頭小鹿的傷勢時,敏銳地听見一陣跫音靠近。
他轉頭望去,就見是個體型縴細的姑娘,瞧起來約莫十七、八歲。
許是她也听見了小鹿的哀鳴,就見她一邊拎著一只竹籃,一邊快步朝著小鹿的方向走了過來。
當她靠得夠近,近得足以讓樹上的他瞧清楚她的容貌時,他驀地有些失神,目光一落在她的身上,就無法移開了。
餅去這麼多年來,他和師父走遍大江南北,再美、再艷的姑娘他也見過,然而眼前這個嬌美的姑娘,卻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盡避穿著毫不起眼的樸素灰衣,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刻意的妝扮,卻絲毫無損于她的美,而最讓他無法移開目光的,是她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一種清靈月兌俗、純真澄淨的氣息。
此刻暖暖的日陽映在她的身上,讓她白皙的肌膚顯得更加晶瑩剔透,宛如寶玉般散發出光澤,美得令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