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倒也是個爽快的,轉身就出去送東西了。
迎春在屋里走動了一會兒後,把兒子放在鋪了棉被的床上逗弄起來,他們母子就在鄭家暫時落了腳。
原本迎春還擔心照管兩個孩子會手忙腳亂,結果事實證明她想多了。人家鄭家還不放心把寶貝疙瘩交到她一個外人手里呢,除了一日里吃個七、八次女乃,興哥兒多由那位眼楮長在頭頂的李嬤嬤照料,就連鄭少夫人和紅玉都很少有機會沾手。
迎春倒是樂得清閑,整日里好吃好喝,逗逗兒子,除了活動空間小點,比在家里舒坦多了。
這一日晌午,許是李嬤嬤有事,興哥兒居然由鄭少夫人抱著送了過來。迎春解了衣襟一邊給孩子喂女乃一邊同鄭少夫人說間話。
鄭少夫人顯見極愛這孩子,偶爾瞧見胖墩墩的大寶睡得口水橫流,就忍不住嘆氣道︰「興哥兒真的太瘦了,若是能有大寶一半胖就好了。」
迎春順口應道︰「興哥兒都一歲多了,只吃女乃根本不夠營養,該吃輔食了。」
鄭少夫人驚疑地問道︰「輔食?葛嫂子一看就是會照管孩子的,不如同我仔細說說。」
迎春說完也覺得自己有些多嘴,但覆水難收,又女乃了興哥兒幾日,多少都有些疼愛,于是索性就說開了。「興哥兒這麼大了,長身體需要很多營養,只吃女乃水不夠,應該吃些蛋羹或米粥之類的吃食了。」
鄭少夫人有些犯愁,嘆氣道︰「先前也有喂過一些,可是興哥兒含在嘴里根本不咽下去,老夫人又疼興哥兒,就不讓我們再喂了。」
「小孩子好新奇,把吃食做得顏色鮮艷些,味道好一些,多嘗試一段日子,找到合他口味的就好了。」
鄭少夫人盯著大口吃女乃的兒子好半晌,手里的帕子都攥得皺成一團,這才低聲說道︰「這院子里就有小灶間,不如辛苦葛嫂子做幾樣給興哥兒嘗嘗可好?你放心,不管興哥兒吃不吃得下,我都不會讓你白辛苦的。」
迎春愣了一下,正想拒絕的時候,鄭少夫人又道︰「李嬤嬤那里我會安排,葛嫂子不必理會。」
迎春實在不願卷入鄭家婆媳和主僕的爭斗里,但低頭瞧瞧興哥兒瘦削的小臉,只得輕輕點了頭。
第三章進了大宅當女乃娘(2)
不知鄭少夫人使了什麼手段,果然之後再也沒有見到李嬤嬤的影子。迎春每日喂飽大寶,趁大寶睡了之後就去小灶間琢磨吃食,待紅玉抱了興哥兒過來就先哄著興哥兒吃幾口。
興哥兒正是對鮮艷物事好奇的時候,迎春手藝又好,蛋羹蒸得金黃,一個孔都沒有,中間瓖嵌了一小撮翠綠的蔥花或者一點點紅色的蝦仁,點兩滴香油,好看又好吃,興哥兒不知不覺就被哄著吃了小半碗。
第二頓迎春又用排骨湯熬了山藥粥,第三頓則是牛肉蛋花粥。不過七、八日,興哥兒喝女乃的次數就減少了一半,臉上也有肉了,看得鄭少夫人差點歡喜得掉了眼淚,當場就拔了頭上一根精巧的百合簪子賞給迎春。
迎春也沒拒絕,倒另外提出想去外院看看葛大壯。
鄭少夫人有些為難,但還是吩咐迎春先蒸碗興哥兒最愛吃的蛋羹,然後再出二門。迎春猜到她要去鄭老夫人那里打擂台,于是細心準備好之後就抱著大寶去看爹爹了。
梆大壯正在偏院里忙碌,手里的刨子在木料上推過,一卷卷刨花應聲飛出,半露的臂膀結實有力,揮著汗水,英俊陽剛。
迎春前世見慣了弱不禁風、打扮得比女子還精致的男性,突然見到這麼陽剛的男人,忍不住心里怦怦亂跳。
大寶不知娘親正對著老爹發花痴,無聊地叫出聲,果然立刻把娘親出竅的靈魂喚了回來,也成功引起了老爹的注意。
梆大壯一見媳婦和兒子過來了,臉色明顯一喜,隨手扔了刨子就走了過來。他接過兒子狠狠親了兩口,這才抬頭笑問迎春,「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在內院累不累,可曾受欺負?」
迎春听得心一暖,搖頭道︰「你別擔心,一切都好。」
梆大壯仔細打量媳婦,見她臉色紅潤,果真不像受苦的模樣,就連兒子都白胖了許多,這才放了心。
一旁那些正在做活的木匠和小學徒們,平日同葛大壯相處得不錯,這會兒也笑著上前同迎春寒暄見禮。白白胖胖的大寶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愛,這個模模臉蛋,那個搶著抱抱,擔心得迎春眉毛直皺。
梆大壯見了只得說道︰「我這里忙著呢,你也別多留了,以後再過來就晚上來吧,那時候清閑。」
迎春趕緊接過兒子,笑著同眾人告辭。
梆大壯送母子倆走到二門外,從懷里模出個小小的木雕小馬塞到兒子的包被里,低聲囑咐道︰「若是哪里不合心意,咱們就回家去,別委屈自己。」
迎春重重點頭,「你也照顧好自己,鞋子別舍不得穿,破了以後再縫就是。」
「好。」
即便夫妻倆再依依不舍,還是只能分開。
迎春回到廂房等了好久也沒見鄭老夫人派人來喚,猜想鄭少夫人這次定是出師告捷。
丙然,從第二日開始,她再去小灶間里幫興哥兒做吃食就有小丫頭來幫忙了,李嬤嬤也重新開始接送興哥兒,只是她的態度比之先前更冷淡了,偶爾迎春還會從她的眸子里看到些許忌憚之色。不過迎春也不在意,左右不過一個月,又不是長期相處,沒必要為一個老婆子費心思。
可惜她這般想得開,人家李嬤嬤把她這樣滿不在乎的神色看在眼里,卻是更嫉恨了。晚上回家見到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兒媳就忍不住罵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平日不多穿點兒衣衫,只會打扮得妖里妖氣想勾引誰?要是你以後丟了差事,還怎麼有臉在內院走動!」
李富家的平日因為女乃了小少爺,又有婆婆和老夫人撐腰,在鄭家很有幾分體面,就連在少夫人跟前都少有低頭的時候。她自然清楚這體面的依仗是什麼,這會兒突然听婆婆的話音兒不對,立刻爬起來問道︰「娘,到底怎麼了,怎麼沒頭沒腦就罵我?」
李嬤嬤狠狠瞪了兒媳一眼,高聲道︰「還不是新來那個姓葛的小賤人,不知給少夫人灌了什麼迷魂湯,還哄得興哥兒都開始吃飯了。你再不好起來,說不定這差事就讓人家搶走了。」
李富家的這下可真是著急了,忍不住問道︰「什麼?她不是做滿一個月就要走嗎?」
「哼,那可說不準。萬一到時候少夫人留人呢,月銀再給得高些,她不過是個眼皮子淺的農婦,還能不願意留在鄭家整日享福?」李嬤嬤還想說什麼,卻听得自家老頭兒在門外咳嗽,于是就趕緊走了出去。
李富家的慌了,好不容易盼得在門房當差的男人回來,就抓著他不停咬耳朵。
門房是個油水豐厚的地方,平日里鄭家的親朋有人來訪,多少都會扔些打賞,李富若不是有老娘和媳婦幫忙套關系,也不會有這差事。這會兒听媳婦兒一攛掇,他也覺得新女乃娘是個威脅,于是打定主意要把迎春兩口子擠走。
迎春根本不知道她已經被人記恨上了,照舊每日里照料兒子,給興哥兒喂女乃做吃食,一晃眼她到鄭家也有二十日了,天氣越來越暖和,偶爾得了閑,她就抱著大寶出去曬曬太陽。
不知是否父子連心,每次走到二門附近,大寶就開心得亂叫。迎春也惦記葛大壯,于是就求了紅玉同少夫人稟報一聲,隨後出了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