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也想不出來,最後只得暫時放棄了,還是要從長計議啊。
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待窗台上都積了厚厚一層雪的時候,時間已接近臘月了,有心急的人家已是開始準備年貨,拾掇房子了。
這幾日天寒,左右也沒別的活計,迎春就沒讓葛妮兒再過來幫忙。這會兒眼見孩子睡了,她就琢磨著做點針線活。雖說孩子出生前,這身體的原主也準備了一些包被和衣衫,但沒有幾件,還都很破舊。馬上要過新年了,就算大人穿舊衣,也總要給孩子打扮喜慶一些。
迎春在屋里屋外轉了好幾圈,最後終于在角落的破布簾子下面發現了兩個漆色斑駁的木頭箱子。好不容易打開一看,一個里面裝了些半新的薄衣衫和鞋襪,另一個里面則裝了七、八塊新料子和兩盒針線雜物。
迎春大喜,抱了布料放在炕上一塊塊挑揀,其中一塊桃紅色的細布模起來極柔軟,顏色又喜慶,大小正好夠給孩子做個包被外加一套小衣。
她順手就扯開並圍在了剛剛醒來的寶哥兒身上,眼見寶哥兒的小臉被襯得粉女敕許多,心里就甜得如同喝了蜜一般。「寶哥兒乖啊,娘幫你做新衣衫。」她收好剩下的幾塊料子,然後就抱起兒子,把臉頰抵在他粉女敕的脖子上,癢得寶哥兒咯咯直笑。
母子倆正笑得開心,屋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王氏冷著臉從外面走進來,一見炕上的布料卻是眼楮一亮。「呦,春兒,原來你知道我缺塊料子給你妹子做新襖啊?這塊正好,我順便拿回去了。」
寶哥兒不過是個小嬰兒,還沒學會護短,但布料顏色鮮艷,卻得了他的喜愛。他兩只小手抓著布,根本不知道強盜已經上門了。
迎春原本看到婆婆上門還不知道如何應對,眼見她自說自話,就要從兒子手里搶走料子,也是有些惱了,淡淡問道︰「二娘怎麼來了?這料子是給寶哥兒做包被的,二娘若是喜歡,再去城里扯塊新的吧。」
王氏今日還是穿著那件大紅的棉襖,發式梳得花俏,倒是襯得她比同樣年歲的農家婦人要年輕三分。
許是听得迎春這話不悅耳,她立刻瞪大眼楮,叉起腰凶悍地罵道︰「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家妮兒侍候了你這麼多日子,你居然連塊料子都舍不得,良心被狗吃了嗎!」罵完,她就蠻橫地伸手用力拉扯半纏在寶哥兒身上的布料,「還不給我拿來!」
寶哥兒抓著布料正要繼續睡,突然被扯動,受驚之下就放開嗓子哭了起來。
迎春听著寶哥兒的哭聲,只覺得心髒一痛,再也顧不得什麼孝道,一把奪了料子,高聲罵道︰「你這個當女乃女乃的,從孫子手里搶東西,還要不要臉?我這就出去找鄉親們評評理,問問誰家婆婆整日盯著兒媳的嫁妝箱子,看看大伙兒戳誰的脊梁骨?」
王氏欺負兒媳已經成了習慣,哪里想到一向順從的小貓會突然變成老虎,嚇得站在原地不知怎麼回應。
梆妮兒在前院听到小佷兒大哭,立刻過來探看,一見老娘和嫂子的模樣,連忙上前抱住老娘的手臂,又急又無奈地問道︰「娘,您不是說要去二嬸子家嗎,怎麼來嫂子這里了,可是想寶哥兒了?」
「我不活了!」王氏被女兒這麼一拉,總算是回過神來了,她憤怒地沖上前想打迎春,嘴里罵著,「老天爺瞎眼了,我們葛家怎麼娶了這麼一個潑婦回來!跋緊去找你爹回來,我要休了她,我們葛家養不起這樣的祖宗!」
迎春緊緊把兒子護在懷里,氣得回了嘴,「我夫君都沒說什麼,您不過是個後娘,憑啥做主?要休我,咱們也把道理好好說一說!當婆婆的貪圖兒媳的嫁妝料子,不遂心意就要休我出門。哼,葛家還有一個兒子沒娶媳婦呢,看閑話傳出去,誰還敢進葛家門!」
王氏本來還跟瘋子一般往前撲,但迎春這幾句話一出,她立刻就好像被雷嚇懵了的鴨子,下意識縮了脖子。小兒子可是她的心頭寶,她寧可死上千萬遍,也不願意他掉一根頭發絲。若是迎春真把這事鬧出去,許是真要連累小兒子的婚事。
梆妮兒一見老娘生出退意,趕緊一邊把她往外扯,一邊低聲勸道︰「娘,咱們一家的新衣都做了,就讓嫂子也給大哥和孩子做兩件吧。咱們先回家去,改曰再來看寶哥兒吧。」
「哼,看什麼看,到時候人家少了塊尿布,都要滿村喊著是我偷了!這個破地方,以後跪著求我,我都不來了!」王氏不甘心地狠狠瞪了那塊布料兩眼,氣沖沖地出門去了。
第二章極品婆婆惹事端(2)
迎春吐了一口怨氣,趕緊解了衣衫把孩子的小嘴兒堵上。果然有飯吃,寶哥兒立刻就不哭了,但眼淚含在眼眶里,看起來十分可憐,讓她更恨王氏,忍不住低聲罵道︰「等著,等我發財了,就買一車布料把你這個老妖婆埋了,誰叫你來搶我兒子的東西。」
梆大壯這幾日正好在鄰村干活,下工早一些,一進門就听到這番話,不禁皺眉問道︰「出什麼事了?」
迎春抬頭一見孩子的爹回來,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落了下來,「還能有什麼事?我方才想給寶哥兒做個新包被過年,結果二娘跑來搶布料,把寶哥兒嚇得大哭。」
梆大壯眉頭皺得更深,放下手里的工具就要出門。但走到門口想了想又轉身回來,從褡漣里掏出一只粗布縫制的荷包直接塞到迎春手里,「這是這幾日的工錢,明日進城買塊好料子,你也做套好衣衫。」說完,他就掩好門出去了。
迎春愣了好半晌後,胡亂抹了幾把眼淚就開始滿地打轉,一心想找個隱蔽之處把銅錢藏起來。平日葛大壯賺回的工錢都是要交給王氏的,畢竟還沒分家,今日想必也是見她被王氏欺負,這才拿來哄她高興。
雖然她不是死要錢的吝嗇鬼,但也沒有被人家打了左臉再送上右臉的高尚情操。這是他們這個小家的第一筆收入,死活也不能交出去。
也不知葛大壯去前院怎麼說的,還是王氏到底心虛,迎春並沒有听到吵鬧聲,過了一會兒,葛大壯就背了大半袋玉米面還有幾斤粳米回來。
迎春很歡喜,當晚就用骨頭湯炖了半鍋白菜,鍋邊貼了十幾個金黃的餅。小兩口吃飽後,葛大壯笨手笨腳地哄著兒子,迎春則穿針引線忙著縫包被,滿屋子的溫暖驅散了冬日的嚴寒,就連路過的寒風都遠遠繞了開去,不願意打擾這人間難得的安寧所在。
臘月之後就是除夕了,忙碌了一年,無論窮富,家家戶戶都要吃頓豐盛的年夜飯。
王氏消停了幾日又起了壞心眼,除夕一早,迎春和葛大壯抱著寶哥兒剛剛進屋行禮,她就喊著頭疼,不知從哪里找了條藍布帶子綁在額頭上,賴在炕上不起來,說是連飯都沒法做了。
梆老頭見此,干咳兩聲就招呼兩個兒子徑自去宗祠給葛家列祖列宗磕頭了。留下葛妮兒紅著臉,這邊看看老娘,那邊看看嫂子,不知如何是好。
迎春心里冷笑,若是別的事她許是還會為難,但做頓年夜飯這樣的小事,就是三根手指頭捏田螺,十拿九穩。她把孩子交到葛妮兒懷里抱著,立刻忙了起來。雞窩里的大公雞挑最肥的抓出來殺掉,房梁上的干蘑菇泡上一盆,臘肉切一塊……
王氏躲在屋里听著院子里雞飛狗跳,心里跟長了蟲似的發癢,但一時又因為裝病不好出去,結果這一耽擱天色就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