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蔣中平對葛妮兒也很滿意,沒過兩日就催著路婆子上門來了。這次迎春把葛妮兒的生辰八字給了她,另外又給了她三十文錢謝禮,言明親事成了另有重謝,樂得路婆子腳不沾地就跑了。
也不知道蔣家找了哪個高人合了八字,得出的結果是——兩人是百年難遇的好姻緣,葛妮兒更是旺夫益子的好命格。既然如此,兩家就約定三日後訂親下聘,至于成親日期則擇期商議。
訂親那日葛妮兒穿上了自己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上身的一套碧翠色紗裙,稍稍擦了一點兒胭脂水粉,本就是青春的少女,一打扮起來更是水靈。
迎春和葛大壯干脆關了鋪門,雇了馬車一同回了葛家村。有村人早就听了消息,議論個不停,畢竟農家丫頭能嫁去城里可是樁幸運的事,更何況蔣家還是有家底的。
馬車一進村子,就有人跟在馬車後面想去葛家看熱鬧,可是王氏許是惱了這親事不曾經過她的同意,栓死了院門,任憑眾人怎麼呼喚也不肯打開。
同樣穿得喜氣洋洋的葛大姑見此,干脆大手一揮直接引著眾人去了後邊小院,反正葛妮兒跟著兄嫂分家出來,兄嫂做主成親,說出去也不丟人。
鐵柱媳婦很勤快,先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過來把小院打掃干淨了,所以這會兒迎春開了門,簡單擦抹一下,燒了茶水就可以待客了。
蔣家馬車一到村口就被鐵柱引了過來,蔣中平本就身形高大,五官端正,今日又穿了石青色的錦緞長衫,玉簪插在發髻上,俊美又挺拔,惹得看熱鬧的大姑娘及小媳婦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心里羨慕又嫉妒。
老一輩傳下的規矩,訂親的時候男方父母不能在場,蔣家請來壓場面的是一對六十歲的老夫婦,按輩分來說是蔣中平的遠方堂叔和堂嬸。
兩位老人許是路上得了囑咐,半點兒沒挑毛病,從頭笑到尾,堂嬸子甚至還拿了一對沉甸甸的銀鐲子套在了葛妮兒的手腕上,自然又不知看紅了多少人的眼。
蔣家送來的聘禮很豐厚,兩個穿戴簇新的雜貨鋪伙計輕手輕腳地將聘禮一樣樣放在院子里供村人圍觀。迎春估模著這聘禮足有六十兩,也很是歡喜,到時候填上二十兩置辦一份好嫁妝就容易了,若是鋪子生意好,添上四十兩,恐怕連城里姑娘也要羨慕了。
梆家的宴席準備得極豐盛,迎春拿出了所有本事,雞魚肉蛋、山珍海味,共做了六道涼盤六道熱菜,擺滿了桌子,寓意六六大順。
開席的時候,葛老頭許是同王氏抗爭奪得了勝利,終于趕了過來,眾人讓他坐了主位,熱熱鬧鬧地吃喝起來。席間葛老頭兒幾次望向迎春,神色復雜,但迎春都裝作沒有看到,傻笑著遮掩過去了。
她不是不明白老爺子的想法,但王氏鬧到今日這地步都是咎由自取,就算她現在去前院跪地服軟,恐怕也只換來王氏噴一臉唾沫。她好好的日子不過,憑啥要去找不自在啊。
日頭西斜的時候,蔣家人吃飽喝足,帶著葛家的回禮走了。迎春把剩菜剩飯揀好的讓鐵柱媳婦拿回去,剩下一些分給了鄰居,托她們幫忙多照料小院,然後收拾了所有聘禮也回鋪子去了。
梆老頭嘆氣不已,扭頭回家後又是一場大吵大鬧。
迎春夫妻回了鋪子,把蔣家的聘禮都交給羞答答的葛妮兒收好,然後就繼續忙著鋪子的生意。如今秋收忙完了,天氣冷下來也好存放剩菜,所以很多人家又開始辦喜宴了。不斷有人來鋪子下訂,迎春樂得眉開眼笑,托人捎信喊回了鐵柱媳婦準備開工。
而葛妮兒終身有靠,想著一年後就要嫁出去了,也勤快地幫著兄嫂干活。
風越來越涼,葛大壯想找人幫忙把後院的庫房都好好收拾一下,桌椅雖然不怕凍,但總是風吹也容易落漆,兩間廂房也得整理一下,才能在冷冷的冬日里暖暖地帶著妻兒和妹子過日子。
他打算得很好,可惜吃了飯,明日娶親的人家剛派了牛車來拉桌椅,葛家村就有人捎信兒過來說葛老頭病了,讓他回去一趟。
迎春心里有點疑惑,畢竟前幾日訂親時還看著公爹活蹦亂跳的,怎麼說病就病,但這個世界的孝道大過天,老爹有病,兒子必須趕到床前侍候。于是她趕緊拾掇了一些吃食,讓葛大壯帶著回去了。好在承辦的酒席是在明日,鐵柱媳婦跟去張羅就成了,至于鋪子有她和葛妮兒兩個也忙得過來。
第十二章千里姻緣一線牽(2)
梆大壯心急不已,幾乎小跑著回了葛家村,一進院子卻見老爹臉色紅潤,手指上下翻飛在編著柳條筐,哪里有一絲病重的模樣?
「爹,您到底哪里不舒坦啊?怎麼還出來做活兒?」葛大壯疑惑地問。
梆老頭抬頭,一見是大兒回來也有些疑惑,「鋪子不忙嗎,你怎麼回來了?」
案子倆大眼瞪小眼,倒是葛書成突然從廂房里跑了出來,笑嘻嘻地扯了自家大哥坐下,末了又討好地喊著唐招娣倒水,就連王氏也端著針線筐湊了過來。
梆大壯眼里閃過一抹了然,皺眉低頭喝水,再不肯吭聲。
王氏似有些不情願,但被小兒子瞪了幾眼,這才不咸不淡地問道︰「鋪子生意還好嗎?」
「還成。」葛大壯應付得更是敷衍,兩個字就打發了。
王氏心里有氣,扭頭指了院子角落幾只找蟲子吃的母雞罵著小兒媳,「你這個懶婆娘瞎了眼嗎,看不見雞都跑出來了,還不趕緊圈起來!不孝順的東西,挺個肚子就當自己是葛家祖宗了。」
唐招娣眼眶泛紅,但也不敢反駁半字,趕緊過去趕雞。
梆大壯不想听王氏指桑罵槐,開口說道︰「既然爹身子沒事,我就回去了,鋪子里還打活計沒做。」
梆老頭張了張嘴,伸手扯了兒子的衣擺。這些時日眼見村里家家戶戶一車車往回拉玉米,那金黃色的玉米讓人羨慕不已,更顯得只有葛家沒有一點指望。小兒傷好後進城找差事卻沒一個合心的,小兒媳又懷了身孕,眼見家里又要多張嘴吃飯,他心里不知道多著急。
晨起身時眼前發黑差點兒倒了,許是因此才讓王氏有了捎信喊大兒子回來的借口,這會兒听大兒子要走,他下意識就攔了下來。
梆書成也趕緊按著大哥坐下來,笑道︰「大哥平日難得回來,中午讓娘炒兩道菜,咱們陪爹喝幾杯,正好家里有些事,要等你拿主意呢。」
梆大壯心里冷笑,直接問道︰「鋪子忙,有事就說吧,不必拿到飯桌上了。」
梆書成有些尷尬,但想起那日蔣家送來的聘禮,他躲在人後看得清清楚楚,最少值個五十兩銀子。若是有了這些銀錢,他豈不是也能兌間鋪子做買賣,也讓那些連收他做賬房都不肯的掌櫃們還有書院的先生和同窗看看。
他壯了膽子開口,「大哥,我在城里看中一處鋪子,那東家要五十兩銀子的租金。家里拿不出,這才想著讓大哥幫幫我,將來兄弟發了財,也不會忘了大哥的好處。」
梆大壯立刻拒絕,「我每日出去做工不過幾十文工錢,哪里有五十兩。再說你根本沒做過買賣,能成嗎?」
梆書成惱了,忍不住反駁,「大哥沒錢,但是嫂子開鋪子和幫人家做酒席不是發財了嗎,難道五十兩都沒有?再說嫂子一個婦人都能做生意,我還讀了十幾年書,憑什麼就不成?」
「那能一樣嗎,你嫂子有手藝,你除了會背幾句酸詩還會做什麼?」葛大壯听到弟弟言語里對自己媳婦的貶低,臉色越來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