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非昏庸無能,也有心改革,對百姓也很有心。」杜慕羽搖了搖頭,安插耳目是為了自保,也為了報仇,倒沒想到如今置身事外了,才看清楚誰才是明主。
兩人用力的點點頭,神情中也不無惋惜,若沒發生那件事,以主子竭盡心力輔佐皇上之勢看來,今日光景也必然不同。
「派人暗中找離東北災區最近的城鎮購置一批五榖米糧,包一鏢局車隊運送,饑餓起盜心,防搶也防貪官霸佔,一定要送到災民手上。」杜慕羽立即做出指示。
兩人明白點頭,主子雖然對朝政間的權勢斗爭失望,但對民間百姓的事總不忘濟弱扶傾,只是這些好事皆為善不欲人知,全在台面下進行。
第4章(2)
一會兒後,藍千蝶拿了帖藥方給後園一名久咳不愈的小廝後,再轉回來,就瞧見亭台里的杜慕羽,還有在他身前的丁華跟李智,兩人像是在對他報告什麼,一見她出現,就齊齊的將目光放到她身上。
她做了個「請」的手勢後,就徑自走到對面的廂房,將門關上,示意他們可以慢慢談,而且她對他們的談話內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杜慕羽不由得莞爾一笑,他是欣賞她的率性的,他的目光更是管不住的挪移到圓窗,這雕花圓窗極大,窗上有竹簾,過去多是那些搔首弄姿的花娘們最愛對他示愛的地方,但從她入住後,圓窗後已擺上了長桌跟文房四寶。
思緒間,藍千蝶的身影已映入眼簾,他見她在桌前坐下,開始磨墨下筆。
這也是她住進來的這段日子里,花最多時間在做的事,她鮮少外出,若有出門,不是到他外公那里,就只是為了采買藥材。
他曾問她抄抄寫寫的是在做什麼?但她卻直接瞪他說「干你何事」,很嗆!但不知怎麼的,她愈是這樣,他就愈覺得好奇,她那雙會說話的眼楮總是冒著怒火,好像他對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怒、罪大惡極之事。
算算時日,她住進廣千園治療他的怪病也有半個月了,但一天卻只出現在他眼前兩次,每次時間都不超過半個時辰,她那雙明亮慧黠的黑眸不知在想些什麼,總是以一種思索的復雜眼神凝著他,充滿神秘,更激起他的好奇,不知她思索的是善意,還是惡意。
而且,相較于近日,表弟每每過來探望他時,她眼中的歡喜也讓他頗不是滋味,表弟已心有所屬,她是在湊什麼熱鬧。
圓窗的竹簾半卷,藍千蝶正低頭下筆,即使如此,她仍能感受到不遠處的亭台里射過來的兩道灼灼目光。
當時選這間窗明幾淨的廂房時,她就是看中這扇大圓窗,能將這雅致院落全落入眼底,沒想到竟也很方便的讓杜慕羽好生盯著她看。
她也知道他很好奇她在書寫什麼,事實上,她還真的希望他來偷看一眼,她一筆一筆寫下的都是與他有關的事,還有她對他真心的期望與請他要自省的忠言。
有些人,明著說听不進去,來暗的反倒有效。
當然,有些事她暫時得視而不見,像是功夫頗高的李智跟丁華,明明是杜慕羽的貼身隨侍,卻奇怪的常常不見人影,有時三更半夜還會以黑衣人的扮相回到廣千園。
雖然他們很小心,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她的功夫跟耳力還算不錯。
只是她也有自知之明,她的功夫絕不在兩人之上,所以偷听跟跟蹤的事兒,她不會去做。
她住在這里,也已經慢慢的習慣這里的生活,她沒幾天就會回一次將軍府,替姜爺爺把脈,追蹤病況,也不忘讓他回憶聊起杜慕羽的過往,她必須了解杜慕羽的大小事,現在的杜慕羽自甘墮落,患的是心病,也是最難醫治的病,只是老頭子說沒多少他的事,就又問起杜慕羽的病來。
不意外的,杜慕羽也會問姜爺爺的病,但若是她直言要他親自去看看,雖然在不同的地方,但兩人的表情幾乎都是如出一轍,就是繃緊著臉不說話,再吐出一句「不用」,一老一小很有默契,就連說話的口氣都是一個樣兒。
她輕嘆一聲,看來想要這兩人見面很難,也不知在執拗什麼,像鬧別扭似的。
她搖搖頭,不再理會杜慕羽那道無形的探索目光,手上的狼毫筆再沾點墨,思索著要不要改一下藥方,事實上她開給杜慕羽的藥只是補身,對先前下的毒沒什麼治療的效果,他能起身離開床榻,完全是毒藥的效用漸漸減弱的關系,但這毒是循環性的發作,所以還得時好時壞一段日子。
驀地,敲門聲陡起,外頭傳來厲總管的聲音,「藍大夫,杜老將軍派人過來,要你過去一趟。」
又來了!藍千蝶直接翻白眼,雖然是三五天就得回將軍府一趟,但老頭子是個想到什麼事就得說的人,所以時常會派馬車過來接她,她更沒有說不的權利。
她放下毛筆,走出房間,就見厲總管跟將軍府的副總管站在門前,她朝兩人點點頭,目光看向亭台,對著厲總管問︰「你家主子不是該喝藥了?」
「是,湯藥已經煎好,奴才正要去端呢。」他苦著臉兒,也替主子感到難過,因為她先前的預告是說真的,主子喝下肚的藥是一日比一日苦,好幾度主子當他這奴才的面差點都要嘔了,但主子還是勇敢的逼自己喝下。
她點點頭,看著杜慕羽已經起身從亭台內走出來。
「爺真的能走了!太好了,老將軍知道了肯定很開心。」將軍府副總管剛剛進院落時,就已跟杜慕羽行過禮,這會兒見他能走了,更是開心得再度行禮。
杜慕羽只是笑了笑,目光回到藍千蝶的臉上,「我外公腰疼的毛病到底好些了沒?」
「你可以自己去看。」她答得直接,在將軍府副總管要開口時,舉手制止,「有些人生怪病不是沒有理由的,就是難搞、說不听、無法溝通。」
他挑起濃冒,「此言差矣,你是大夫,很清楚我能這麼舒服站立的時間只有半個時辰。」
她當然知道,這毒藥是她費時三年才研制而成的,其中一個成分,還是小梅奉獻的毒液呢。
所以他這陣子要說身體完全好了,是絕對沒那回事,只能說痛楚的時間減少到半個時辰,但痛楚的次數卻增加一倍,而且躺著比坐著舒服,坐著又比站著舒服,若要給這怪病取蚌名字,就叫「折磨」。
「如果有心,馬車來回也不用半個時辰。」她直接丟下這句話,就示意將軍府副總管跟她離開。
「呃……我去端湯藥。」厲總管看他臉色一沉,很聰明的趕緊去端湯藥。
杜慕羽則若有所思的回到亭台上,丁華跟李智則靜靜的站立在一旁。
不一會兒,厲總管去而復返,手上多了一碗每個人都很熟悉的黑抹抹湯藥,由于放了一會兒,湯藥已溫,杜慕羽接過手,一頓,雖然他天天喝,也習慣湯中苦味,但每一回要喝前還是很掙扎,胃也更糾結。
深吸一口氣,他還是勇敢的一口喝下,只是在將碗交還給厲總管的當下,他幾乎又要作嘔吐出,一連幾個深呼吸後,才將惡心感壓抑下來。
厲總管同情的皺起胖胖臉,輕嘆一聲的退下,話說每每看到主子一口吞下湯藥,卻苦到一臉猙獰,他都頭皮發麻了。
杜慕羽直到看著厲總管圓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後,這才開口問了他最在乎的事,「還是找不到「那個人」?」
「稟主子,那個人會在兩個月後的皇上壽宴現身。」他們尋尋覓覓近兩年,很,清楚「那個人」是主子能報仇的重要關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