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來,主僕兩人往听暖閣走,一路欣賞著園子里的香草花卉,讓宮湄卿起了種藥草的念頭,兩位師傅教了她不少種植珍貴藥草的方法,若是她能成功將藥草種起來,或許哪天會派上用場。
可足,珍貴的藥草她想隱密的種,不想弄得人盡皆知,而听暖閣雖然大,卻是沒有一塊隱密的園子可以讓她種植。
「姑、姑娘——」
見晨露語氣有些凌亂,宮湄卿從琢磨植栽藥草之事里回神,抬眸見前方小徑有個修挺身影大步流星而來,竟是元奕琛尋來了,後頭元安氣喘吁吁地跟著,手里搭了件雪白的披風。
她失笑地搖了搖頭,心中泛起一絲甜意。
他也真是的,每日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動作的找她,只要她不在听暖閣中,他便會到處找她。
如果他的目的是告訴府里所有人他很看重她,那麼他成功了,在府里確實無人敢怠慢她。
「到這里來做什麼?」元奕琛取走元安手中的披風為宮湄卿系上,眉頭鎖了起來。「知道現在什麼時辰了嗎?做人家妻子的,在夫君回來的時候不出來接迎,反而到處亂跑,成何體統?」
爆湄卿呵呵笑道︰「就是想讓你找我才出來的。」
元奕琛拽了她的手走,元安與晨露識趣地遠遠跟著。
「真是想讓我找你才出來嗎?」元奕琛臉色驀沉。「為什麼偏偏是秋波院?不知道這里住著誰嗎?以後不許你來秋波院,省得遇到那不干淨的東西,想到你們曾有婚約,就讓我滿心不爽。」
爆湄卿啞然失笑。「敢問二少爺您是在吃哪門的醋?您不是橫刀奪愛,成功將妾身變成您的妻子了嗎?有沒有必要這麼防備啊?」
元奕琛霸道地道︰「總之,我不喜歡你來這里。」
爆湄卿笑道︰「只是一時貪看風景才走了過來,日後不來便是。」
她沒說出自己來找韓子,因為當日她對鳳娘子說是她無意間識得的韓婆子引薦她去江南尋醫的,既是無意間識得,那麼就算她知道了那人是鳳娘子的師姊也不可能尋得著人,更別說準確地知道那人此刻便是在榮親王府的秋波院小廚房里了。
「什麼風景?」元奕琛不屑道,眼眸掃向院中花圃。「你是說這兩地雜草嗎?」
爆湄卿噗哧一笑。「哪是雜草?分明是奇花異草,就算是嘴巴歪了也不能說成是雜草。」
兩世為人,她這才體會到被心上人在乎的滋味竟是這般甜,她喜歡他毫不講理的霸道,因為他也同時將她捧在手心。
「在我眼里看來就是雜草。」元奕琛哼了哼。「若你喜歡看雜草,明日我就命人在听暖閣種兩畝雜草,以後你看听暖閣的雜草就好,不需來看秋波院的雜草。」
爆湄卿啼笑皆非地道︰「瞧你,說到哪里去了?這是一個將軍該講的話嗎?真不知你都是如何派兵遣將的,在你的眼中,你認可的人永遠是對的,你不認可的人永遠是錯的。」
元奕琛面露微笑。「你信不信我的手下們就是喜歡我這樣不講道理,喜歡我這樣護短的性格?」
爆湄卿笑道︰「得了,不要再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知道你深受愛戴成了吧?你可是為了手下一個小兵被殺,能在暴風沙中追了敵軍百里的人呢,剛听到時我還以為你是個瘋子,心想皇上聖明,怎麼會用這麼一個瘋狂的年輕人當將軍。」
她很喜歡他這自信,她知道他的自信在朝中會被嫉妒他的人解讀為傲慢,那又如何?他是堂堂榮親王嫡子,當朝郡王之中沒有比他更尊貴的了,他有這個資格。
前生,元奕綸老愛和京中年輕的士大夫和年輕顯貴聚會,但他和這些人結交都是有目的的,心機與城府,這兩樣東西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存在于他身上了,但元奕琛不同,他和京里的官員不過是泛泛之交,反而和關內的豪俠們交游,他從來不參加京城的夜宴,唯一交好的只有小侯爺陶書俊。
「所以你有在關心我的事嘍?」元奕琛原就摟著她香肩,這時低頭吻她一下,哈哈大笑。「事實上,很多事從邊關傳回來便夸大了,我沒有追了百里,只不過追到了,也絕不讓那人好死罷了。」
爆湄卿不置可否地嗯哼點頭。「是啊,你的「凌虐」敵軍也極負盛名,絕不會一刀了斷,總要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戰場上,他向來不講究什麼光明磊落的作風,他就是要制造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印象,敵軍耳聞久了,還沒見到他就腿軟了,真見到了他,也沒什麼勇氣向前奮戰了。
「我的手段只會用在敵人身上。」元奕琛柔聲地道︰「就如同當日在小屋醒來的第一眼,見到了你,我便認定了你,我的手下也一樣,一日是我的手下,我便有責任保護他們,唯有我變得強大才保護得了他們,若是我連嚇阻敵人的能力都沒有,就不配做他們的將軍了。」
爆湄卿仰起螓首,眼兒眨也不眨的看著他。「我知道,你無須跟我解釋,難道我會不理解你,認為你是個殘忍無情之人嗎?」
「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元奕琛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他扣住了妻子縴細的柳腰,順勢吻住她的櫻唇,而宮湄卿也順從地靠在丈夫結實的胸膛上,任他深吻纏綿。
對于兩人忘我的深吻,後面的元安、晨露可尷尬了,兩人同時別開眼去,假裝看著天上的星星,心跳卻同時撲通撲通的加快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們心想主子們應該結束了,試著偷瞄一眼瞧瞧時,兩個主子竟是不見蹤影,夜色掩映的小徑上只有落葉飄落。
元奕琛與宮湄卿早一步回到听暖閣,宮湄卿想到元安和晨露那假裝看星星的模樣還忍不住想笑。
她突然有個想法,想為晨露找個歸宿,前一世晨露還沒嫁人就為了她被宮湄嬌打死了,這一世她想為晨露尋得幸福,瞧著元安是個不錯的人選,身為元奕琛的貼身小廝,地位比府里的下人高上一層,如果他們能日久生情就再好不過了,這紅娘她當定了。
「在想什麼?跟我在一起還走神?還在想秋波院的雜草?」元奕琛將她的小手牢牢攥握在手心里,懲罰性質的緊了緊。
「怎麼敢想?」宮湄卿低頭淺笑。
她喜歡極了與他這般沒有目的的並肩漫步,她萬萬想不到在王府這深宅大院之中,她還能過如此悠閑快活的日子,做個閑散郡王妃,這都是因為元奕琛性格的關系,他極有主見也絕不妥協,因此從老王爺、柳老側妃、榮親王到王妃都不會來打擾她,也不必她晨昏定省的去立規矩,她只覺得前世那些勾心斗角的宅斗離她好遠好遠。
月色如水,元奕琛拽了宮湄卿往池畔而去,宮湄卿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對他投以閃閃發亮的崇拜眼神,也沒在意他要帶自己去哪里。
听暖閣廊榭繁復、閣樓交錯,折橋相連接,通向各個小外院,院里院外皆草木青 、花團錦簇,一汪碧綠池水,池畔垂著楊柳青青,端的是碧樹瓊花、景色宜人,院子里外種了數不清的海棠,若是一路隨著花樹流水看那水榭歌台,定會忘了來時之路,起霧時,遠看竟似一幅意境悠悠的淡墨山水畫。
在听暖閣也住了一段時間,宮湄卿早把秋波院忘卻了,除了這里猶如世外桃源,是一方她心靈可以休憩的小天地之外,相伴在她身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與相愛的人朝夕相守,又怎麼會注意到時間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