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潔英看到前面有個涼亭,她決定在那里歇歇腳。
一走近,她方才發覺這處涼亭挺好,四周種著竹子,風吹來颯颯聲響著,自有一股子詩情畫意之感,雖然她不是文青少女,但這種地方只要是不想湊熱鬧,想圖個安靜的,都會喜歡。
貼身丫鬟樂兒四下張望,她皺皺鼻子,嘟囔著,「這涼亭不知道有多久沒打掃了,椅子上頭都惹了一層灰,小姐坐下去,衣服不是要髒了?」
「沒事兒,待會兒起身拍兩下就成了。」說完,潔英一坐上椅子。
「今兒個夫人帶兩位小姐出來,就是要見見世面的,老爺吩咐,小姐雖然年紀小,但總得為以後做準備,未來小姐可是要進宮的,現在躲到這里,誰看得到?
「瞧瞧二小姐,才一會兒的功夫,就加進那些作詩的少爺小姐群里了,都連寫了好幾首詩呢。」樂兒繼續勸說,嘴巴都可以吊上兩斤豬肉了。
她可沒胡說,在京城里,二小姐可是有名的才女,聲名遠遠比大小姐響亮得多,雖然二小姐是庶女,但掛在夫人名下,照這情形發展下去,二小姐的前程肯定比大小姐好。
想起二小姐身邊的米兒,人家得到的賞賜可比她多上好幾倍呢,她只要一想起來就牙酸。
覷她一眼,潔英笑道︰「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有幾兩重,寫詩?別賣丑了。」
「就算不會寫詩,也可以待在前頭呀,那里人來人往的,多熱鬧啊,听說那些菊花是外頭看不到的。」
潔英心道︰對不起,本人當過蘭花展的形象代言人,各國的花博展欣賞過好幾場,回頭再看這些菊花,怎麼會覺得有意思?就像見識過黃河長江的人,怎麼會覺得濁水溪氣勢磅礡?
不過樂兒是好玩的年紀,難得進宮一趟,把她拘在這里是有點殘忍。
她揮揮手,「你到前頭繞繞吧,我在這里歇一會兒,待你逛夠了再過來。」
「不行的,若被夫人知道,樂兒會挨罵的,小姐……」她試圖再勸說。
潔英懶得多話,「兩個選擇,你自己挑。一去前頭繞繞,之後再回來尋我;二坐下來,閉緊嘴巴。」
這有什麼好選的啊,當然是選一呀,玩樂的吸引力大于責任感,樂兒只掙扎了一下下就投降了。
「那小姐,你千萬別到處亂跑哦,我馬上就回來。」
「知道了,去吧!」
樂兒一走,涼亭頓時就安靜下來,風吹過,竹葉沙沙響起,這樣的涼風和竹林才有秋天的感覺,前面那些盆栽菊花太人工、太刻意,那種特意營造的秋色,只會讓她覺得全身都不對勁。
背靠著梁柱,她把腳也挪到石椅上,閉上眼楮,任微風輕輕吹拂。懶懶的感覺讓她幾乎快要睡著了。
此時一陣突來的吵鬧聲打擾了她的安寧——
「我說九皇子啊,您這是在做什麼?想撒潑也得看地界兒,您不知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嗎?萬一您沖撞了哪家姑娘,壞了太後娘娘的興致,誰擔當得起?」
說話的是個太監,嗓音有些拔尖。
「我沒有撒潑,我不過是想到前頭去看看。」
听到這有些稚女敕的聲音,潔英好奇的探頭看去,就見到一個身量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不過男孩發育得慢,也許對方還比她大上個一、兩歲呢。
但他不是皇子嗎?那個太監的脾氣和態度看著倒是比皇子更大,她現是正在見證「奴大欺主」嗎?
「皇上下令,讓您離開竹苑了嗎?您這樣擅自行動,讓我們做奴才的怎麼辦事?」
「我、我……」奴才氣勢一高漲,皇子立刻弱下聲勢來。
「你還是早早認清楚自己的身分,別給咱們當奴才的找罪受,若是惹惱了皇上,您也討不了好,不是?」
「早膳和午膳都沒有送上來,我餓了。」他結結巴巴的老實說,企圖為自己的行為找到說法。
「不都說了,今兒個太後娘娘邀宴百官,御膳房正忙著呢,哪里得空給你做飯,要不……九皇子閑著也是閑著,就到竹林里挖幾根筍子,給自己解解饑吧。」丟下話,兩個太監冷笑著轉身離開。
潔英忍不住翻白眼,這種惡奴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皇上是兒子生太多認不齊嗎?竟放任無卵奴才這般對皇子說話,她還以為皇子天生餃金湯匙,出生就高人一等,沒想到竟還有這等待遇的。
她並不打算挺身當英雄,她認為各人自掃門前雪是個好論點,何況對方是皇子耶,腦袋被門夾到才會笨得和皇子結交。
但……事情似乎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順利——
失落且饑餓的九皇子哪里不好走,偏偏往她的涼亭走來。
好吧,她這話說得不對,竹苑就是有種竹子的院落吧,從剛剛太監的話里,她多少清楚這里是人家的地盤,所以不是「她的涼亭」,而是「悲慘哀戚受人欺凌的九皇子的涼亭」。
她直覺的跳起來想找個地方躲,但躲哪兒?
如果她屬土撥鼠,還可以試試鑽土,偏偏她不是,而才一眨眼的功夫,九皇子就已經走到她跟前了。
他被她嚇一大跳!理所當然,哪家閨秀會往無人的地方來。
她被他嚇一大跳!包理所當然,因為……哇哩咧,這位皇子也可以去當偶像,燕祺淵已經是人間極品,沒想到九皇子的帥度竟不輸他,原來沒整型的花美男都生長在大燕王朝。
她挑挑眉,停止意婬尊貴的皇子先生,轉過身,打算來個視而不見,無奈他沒給她這個機會,直接繞到她跟前。
第1章(3)
「你是誰?」燕齊笙看著她的目光好像在觀察史前怪獸。
「客人。」潔英嘆了口氣,回答得很敷衍。
她不想認識皇子、她不想認識皇子、她不想認識皇子,因為很重要,所以講三遍。
「賓客怎麼會跑來這里?」
「如果皇後娘娘拉出封鎖線,我就會知道哪里可以去、哪邊不可以去,可惜,娘娘忘記這道程序。」她滿臉無奈。
「這里接近冷宮,任何人都不會靠近。」
前提是,她要先知道這里靠近冷宮啊。
「哦,原來如此,多謝告知。」潔英起身,不想多聊。
老話了,穿越女和皇子攀上關系,雖不見得是死路一條,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榮登皇後寶座,但道長且阻,她強力追求的是平淡人生。
「等等……」他擋住她的去路。
「有事?」
「你陪我一下子,可以嗎?」眼底帶著渴求,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外人了。
潔英直覺的想拒絕,但她就是心太軟……于是在幾度掙扎之後,又坐回石椅上,望著可憐的青春期少男。
「你知道我是誰嗎?」燕齊笙問。
不就是九皇子嗎?但她直覺的想說謊,所以對他搖頭。
「我是九皇子,我三歲能背詩、五歲能作文章,大家都說我是神童。」
這是炫耀嗎?她三歲也能背詩啊,不只背詩,她連九九乘法都會背,這樣就算神童的話,那麼二十一世紀的神童滿街跑。
不過……好啦好啦,就當他在自我心理療愈,不然一個被孤立,連奴才都可以欺負的皇子,感覺實在有點悲戚。
「皇後娘娘忌憚我,使計害我和母妃。我沒有害死皇弟,沒有把他推進湖里,分明是大皇兄動的手,但那些狗奴才卻往我身上潑髒水……」他說得咬牙切齒,淚水在眼眶里轉圈兒。
唉,這就是為什麼當皇子的最後都會精神變態。
她討厭某個同學,了不起就是拿口香糖黏對方的頭發,要不就將人家的筆記和課本藏起來,但皇子們的討厭,就會搞到你死我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