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是你救的?」他挑了挑眉,微松了松手,似在嘲笑的說,「你不是不承認,何來恩惠。
胸口堵著氣,她粉唇微噘。「起碼救一半,要不是我,你就真的死定了,活活悶死在棺材里。」
「那你要我怎麼報答?」救命之恩大過天。
她偏過頭,模樣俏麗可人,掙扎著將手抽出,未果。「今生無以回報,只好以身相許……」梁寒玉說起經典名句,故作思考。
「你要我以身相許?」他好听的醇厚聲音微揚。
她大大的嘆了口氣,非常失望的搖頭。「你這人太心浮氣躁了,怎麼在變化莫測的前線與敵軍對陣,你要有耐心,听我把話說完,別太激動,又把傷口給繃裂了。」
「難道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他始終不放手,指月復傳來的柔膩觸感柔細而水女敕,一如他吃過的豆腐腦,滑而不膩,瑩白如玉。
「當然是少將軍你誤會了,寒玉身為小小的民女豈敢高攀,朱門難入,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天底下最俗氣的人,用黃金白銀打發我就好,我不會挾恩以報的。」
一提到銀子,她雙目熠熠生輝。
君愛江山、愛美人、愛權勢,她偏愛財,銀子是她的命。
這性格……這話語……真像「她」。戰鐵衣的眸光一黯,因她惜財如命的模樣而想起某位多年不見的故人。
「她」也一樣要他以銀子抵恩情,不談救命之恩。
「你認為要多少才夠?」
她不說價碼,由他自定。「那要看你覺得自己的一條命價值多少,我見識少,不好估價。」
「你真像……」那個發量稀疏、發質枯黃的瘦弱小泵娘身影在他腦中益發鮮明。
梁寒玉有一頭令人羨慕的黑亮烏絲,又直又亮,黑緞一般,她日日用雞蛋保養,養了幾年才養得濃密柔順,以前的她簡直是慘不忍睹,跟個營養不良的小乞丐沒兩樣。
因為能見鬼的天賦,被冠上「鬼娃」之名的她受村里人排擠,包括親生爹娘在內都虧待了她,因此她一有能力便搬出村子,除非必要,否則她不願再踏足一步。
她對父母的冷漠也是梁智、梁勇不能諒解她的地方,梁父梁母過世後,她只回村拜祭過一回,最後只以銀兩代替,讓梁南替她備好供品,多替她磕三個響頭。
不過若讓一個知曉一切的人來說,肯定會說她已經做得很好了,畢竟她不是真的梁家女兒,梁二妞被村子里的人害死了,她穿過來的時候沒享受過爹娘一天的疼愛,只有無情的驅逐,她實在沒法將他倆當親生父母看待。
「像什麼?」肯定沒好話。
一回過神,戰鐵衣目光冷銳。「沒什麼。」
「啐!那你還不把手松開,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表現得像個登徒子,以為我會趁勢賴上你,本姑娘的眼界可高了,看不上你……啊!你干什麼……」他姓無,名賴嗎?這般無恥作法。
梁寒玉驀地被拉近,險些撞進他懷中
「你看不上我?」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她面上。
「身世顯赫,人品出眾,威名遠播,立下的汗馬功勞足以登上史冊,你太顯眼了,不適合我。」男人太出色對女人的壓力很大,走到哪里都有人想搶。
對她而言,只有兩個字能代表他——麻煩。
第5章(1)
「少將軍,我查到那支箭的來源了,出自西南方家,如今由少東方少肆當家主事,他和京城戰府那位走得很近……啊!你們……呃!你們忙,我待會再來……」
看門的小廝呢!怎麼溜得一個也瞧不見,真是太玩忽職守了,這若是在軍營,三十軍棍跑不了。
侯千雲在心里嘀嘀咕咕著,懊惱自己未先通報一聲,魯莽的一頭撞進,如今這尷尬的場面叫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由門外推門而入的侯千雲看見有著一頭柔美烏絲、背影婀娜的女子正趴在半坐起的戰鐵衣身前,兩人狀似親密,濃情密意化不開,羨煞旁人。
可事實是,兩人本來相隔兩個拳頭的距離,但戰鐵衣拉著梁寒玉的手不放,眼神深邃,氣不過的梁寒玉便用另一只手打人,明知打不果也要表示她不屈服。
但是他們都忘了戰鐵衣手上還端著尚未吃完的燕窩粥,這一打鬧,半熱的燕窩粥差點打翻,他們又趕緊伸手搶救,在混亂中,戰鐵衣的唇不慎擦過梁寒玉的嘴角,兩個人都怔了怔,約莫有一眨眼的停頓,隨即各自不自在的撇開臉。
臉兒紅紅,心慌慌,有些莫名的煩躁。
就在這時候,個性大刺刺的侯千雲來了,他也沒多想的直接開門走進來,想盡快將手邊查到的消息告知少將軍。
誰知好巧不巧的,遇上少將軍和小泵娘「偷情」,他一雙眼不知該往哪里瞧,最後只好轉過身去,準備溜之大吉。
「回來。」
少將軍一聲冷喝,一腳在內,一腳在外的侯千雲訕訕然轉過身,臉上表情不知道是笑還是哭。
「少將軍,我真的什麼都沒看見,我剛才從外頭走進來,眼楮有點花了,一片白茫茫。」他連忙解釋,很是恐慌,額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冒出來,看得出他慌了手腳。
表將軍有這麼可怕嗎?連相處多年的下屬也畏懼如虎,他一個不帶威脅的眼神就嚇得動彈不得。
「把你沒說完的事說完。」手一放開,他頓感手心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縷溫暖。
「我要說……呃!我要說什麼……讓我想一想……啊!對了,那支是從我方射出的箭。」差點遺漏了。
「從我方射出……你確定?」他們的陣營中有敵軍滲入,此事不可不慎重,是一大隱憂。
「是的,我和狄校尉當時在少將軍的左右側,側擊進攻,忽聞有名百夫長大喊「少將軍小心,背後有人偷襲」,那時正在殺敵的少將軍只側過身並未回頭,我們只听長嘯一聲,箭尾便在你胸口抖顫……」那支箭從他臉頰射過,只差一寸便射穿他的腦門。
驚人的臂力,箭術奇準。
「你們要談軍國大事,小女子不好在場,先行告退……」
話未說完,梁寒玉瞪圓了水眸,惱紅了雙頰,因玉潔手腕上多了一只男人常年日曬的大手,緊扣不放。
「我的傷口還沒換藥,等換完了再走。」沒有理由的,他確定她不是碎嘴的人,是他少數能放心的人。
她愛財,但不會失了良心,仍有原則在。
她一听,心中小火慢慢竄起。「他不是人嗎?難道你看到的是鬼。」
「他的手太粗。」
聞弦歌知雅意,侯千雲也不笨的配合道︰「我粗手粗腳的,怕會弄傷少將軍,使傷勢加重,你看我這雙手拿斬馬刀砍人還成,但是上藥、包扎這些細活可就不成了。」
「箭扎在肉里都死不了的人,換個藥還需要像繡花似的細致嗎?放心,他皮厚得很,傷勢再重一倍也還能上馬奔馳三千里。」她一副不管不顧的態度,賭氣的想,戰鐵衣的死活干她屁事,又不是她醫死的。
別當她是傻子,她租借的是屋子,沒有兼做丫鬟,她早幾百年就月兌離農奴生活,往企業家邁進。
「侯千戶,給她銀子。」戰鐵衣投其所好。
「是。」
和梁寒玉相處久了,侯千雲習慣隨時帶一些銀兩,因為他知道會派上用場,果然——
「看在銀子的分上,我勉為其難動手,你要先換藥還是先聊你差一點掛點的事,我很隨和的,主隨客便。」捧著銀子的梁寒玉笑若桃花,絲毫看不出不快。
面對對銀子有偏執的人,用銀子砸就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