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說也對。」見妻子這麼快就接受,炎承霄心情才跟著放松。「雖然不是第一次出遠門,可是這回離京上任,卻格外依依不舍,也不知要過多久才能回到這里,實在不太想走,我看還是應該辭官。」
「男兒志在四方,怎可為了這等小事就辭官?」睿仙听得出他是在開玩笑,便佯斥一番。「又怎對得起皇上、對得起死去的公婆,以及天下百姓……」
炎承霄哈哈一笑。「好久沒被你罵了……」
「相公就這麼喜歡捱罵?」她嗔睨地問。
他涎著比月光還要眩目的俊美笑臉。「每次被你這麼訓斥,我的心頭就會癢癢的,之前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現在懂了,那就叫動心。」
「是這樣嗎?」睿仙盈盈一笑。「妾身怎麼記得當時相公氣得臉紅脖子粗,還拍桌子跺腳的,甚至想要掐死妾身,可完全看不出是哪里癢了。」
走在後頭的春梅噗哧地笑了。
「咳、咳。」他滿臉困窘地回頭瞪了春梅一眼,才清了清嗓子回道︰「男人總是愛面子,就算心動,也想挽回一些顏面。」
睿仙端莊地回道︰「妾身受教了。」
「娘子就別再挖苦我了。」每回听到她用上「妾身」二字,就像是在揶揄、戲謔,炎承霄只能大喊饒命。
她掩唇輕笑,決定放他一馬。「相公打算何時動身?」
「五天後。」趁還沒開始下雪,早一點出發也好。
「五天?這麼快?」比睿仙預期的時日還要短,人尚未離開,已經開始想念起京城的親人了。「那麼這兩天我想回一趟‘娘家’,跟表姨父和表姨母他們道別。」
紀家確實是她的「娘家」,一個在自己最困難時,張開雙臂接納自己,不只令她安心,也令她成長的家。
炎承霄自然允諾。「這是應該的。」
「只有五天……」她得想一想要帶哪些東西到壽春府。
尾聲
棒日,當炎承霄宣布五日後就要啟程前往壽春府赴任,炎府就陷入兵荒馬亂之中,各房的兄嫂忙著張羅要送給他們夫妻的禮品,從早到晚都有人在北院進進出出的,真是沒一刻得閑。
睿仙除了回「娘家」,還要忙著打包,尤其是父親生前留下的手稿,因為要一並帶去,所以要特別妥善保存,以及跟五娘、七娘她們話別,而炎承霄則是從早到晚都見不到人影,不是進宮面聖,就是跟過去的同僚見面,也同樣忙碌不已。
不過分離這一天,還是眨眼就到了。
一大清早,天色未亮,氣溫寒冷,五輛馬車已經停在偏門,炎府的家僕、婢女將家當二搬上去,直到準備就緒,就等主子們出來。
沒過多久,一行人緩緩地走了過來,幾乎所有的炎家人都出來送行。
「……你們要多多保重!」二爺強忍不舍地說。
三爺把手掌放在麼弟肩頭。「有任何困難,記得隨時捎個信回來,三哥一定會想辦法的。」
「我知道,二哥、三哥,你們也要保重!」炎承霄握住兩位兄長的手,這份血濃于水的手足之情,在分別這一刻,令人有更深刻的感受。
而炎府的三位夫人則是眼眶含淚,有滿肚子的話要交代、要叮嚀,可是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接著,他又看向三位嫂嫂,也是自己最敬愛的人,拱起雙手。「大嫂、二嫂、三嫂,你們要保重身子,家里就拜托你們了。」
大夫人用手絹拭著眼角。「你不用擔心,到了壽春府之後,記得捎個信回來報平安,還有好好照顧四弟妹……」
「我會的。」炎承霄答允。
睿仙肩上圍了件繡花披風,眼眶也同樣泛紅,走到她們跟前,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大嫂、二嫂和三嫂,謝謝你們,這陣子所教導的,我都會牢記在心。」
「都是一家人,謝什麼呢?」三夫人一面抽噎、一面說道:「這回咱們真的要把四郎交給你,要是他又任性不听話,千萬別客氣,一定要把他罵醒……」
她不禁落下淚來。「是……」
「四嬸保重!」五娘和七娘也圍了過來。
頓時,女人們都哭成一團。
而男人那一頭,雖然沒有掉淚,但也是離情依依。
「……好了,該上路了,別誤了時辰,船可是不等人的。」最後還是二爺開口,才中斷哭哭啼啼的場面。
于是,炎承霄夫妻倆上了其中一輛馬車,其他隨行的奴才、丫鬟則是分別搭乘其他四輛馬車。
「你們要保重……」
「一路順風……」
在眾人的道別和祝福聲中,五輛馬車喀啦喀啦的前進,盡避寒冷,連呼出的氣都冒著白煙,但是心卻是溫暖的,準備迎向未來。
以為真的分別,下次見面,不知是何年何月……
不料,還不到半個時辰,五輛馬車又循著原路回到炎府。
「快去請太醫!」炎承霄輕手輕腳地將臉色蒼白的妻子從馬車上抱下來。
「不!還是去請六安堂的紀大夫來……」請表姨母前來診脈,相信妻子也會安心。
他掩不住驚慌過度的神情,拉高嗓門使喚家僕,接著便帶妻子回到北院,身後則跟著哭個不停的春梅,和頻頻安慰的阿貴。
春梅一臉自責。「我居然沒有發現小姐不舒服,真是該死……」
「連咱們四爺也很驚訝,不關你的事……」阿貴擔心四夫人萬一病倒,四爺是不可能一個人前往壽春府上任,皇上那邊該怎麼辦?
待炎承霄將連睜開眼皮的力氣也沒有的妻子放在床上,細心地月兌鞋、蓋被,最後坐在床緣,握著她冰冷的手,跟著屏住氣息。
「好些了嗎?」他柔聲地問。
睿仙微掀眼皮。「相公……我已經沒事了……」
「瞧你臉色這麼差,怎麼可能會沒事?」炎承霄一臉心急如焚。「告訴我,是哪兒不舒服了?」
她用手搗住唇,勉強壓下嘔吐的沖動。「可能是暈車,休息一下就好……」
「上回咱們去江臨府,來來回回坐過幾趟馬車,可沒見你暈車過。」知曉妻子是在安慰自己,就怕他會擔心,炎承霄反而生氣,氣自己不夠體貼入微,沒有事先察覺。「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該早點告訴我。」
「真的沒有……」就因為事前沒有一絲征兆,睿仙才感到納悶。
這時,春梅已經去提了壺熱開水進來,倒了一杯,端到床前。「小姐,要不要喝點水,去一去味道,會舒服些。」
「也好。」她頷了下首,坐起身。
炎承霄先伸手扶妻子坐穩了,才伸手接過茶杯,用力吹了幾下。「現在還有點燙口,慢點喝……」
喝了兩小口,睿仙口中嘔吐過的酸臭味淡了,確實清爽不少。
「如何?」他憂慮地問。
她微微一哂。「真的好多了。」
「那就好。」炎承霄撫著她沒有血色的臉蛋。「先閉上眼楮睡一下,等表姨母來看過之後就知道是什麼問題了。」
「是,相公。」她也真的疲了,將茶杯遞給春梅,便躺下來歇息。
見妻子合上眼,炎承霄仍坐在床緣,一瞬不瞬地盯著,就怕突然又有狀況。
「……听說四弟妹突然病了,到底是怎麼回事?」率先聞訊趕來的三夫人,甫進房門就焦急地問。
他馬上起身,希望有人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三嫂!」
「還以為你們這會兒應該到碼頭了……」三夫人走到床前探視妯娌,見她在休息,便壓低嗓音問道:「你們離開時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不舒服了?」
炎承霄深吸了口氣,先穩定紛亂不安的情緒。「我也不清楚,馬車才走到一半,她就說頭有些暈,原以為是昨晚沒有睡好,沒想到接著就吐了,而且吐到好像要把內髒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