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仙還一臉驚魂未定,顧不得安撫她,想先幫炎承霄包扎傷口,方才被砍了一刀,也不知傷勢嚴不嚴重。
「讓我看看你的手……」眼前她只關心這件事。
來不及開口,炎承霄就被拉到一張椅上坐好。
「阿貴,快去拿藥箱!」睿仙又吩咐。
阿貴馬上轉身去拿了過來。「藥箱在這兒……要不要請大夫?」
「都這麼晚了,只怕找不到大夫,咱們先止血,明天一早再去請……春梅,去端一盆干淨的水過來,要先清洗傷口才行。」她一面交代婢女,一面拿出藥箱中的利剪,將袖子的布料剪開。
春梅用袖口擦干淚水,馬上去辦了。
此刻尚無人發現炎承霄的目光已經不再呆板渙散,而是炯炯有神地注視著她,看著睿仙憂心如焚地檢視他手腕上的傷口,睫毛上還掛著一、兩滴淚珠,俊臉上不禁泛出一抹溫柔。
睿仙不禁松了口氣。「傷口還挺深的,幸好不再流血了……」
「大人沒事吧?」將黑衣人捆綁之後,兩名密探便進房關切。
「只不過是小傷,不礙事。」炎承霄俊臉旋即一整。「給我仔細地問清楚,究竟是誰派他們來的。」
「是。」他們餃命退下了。
接著是春梅端著面盆進來。「小姐,水來了。」
「擺在桌上就好。」睿仙動作盡量放輕,先進行清洗工作。「可能會有點疼,四爺忍耐一下。」
炎承霄沒有說話,貪看著眼前的女子為自己擔憂焦慮的神情,只見她眉目如畫、縴柔婉約,顧盼之間楚楚動人,這樣一名聰慧嬌弱的女子,天底下居然有男人不懂得珍惜,而她卻有勇氣做出其他人做不到的事,寧可當個棄婦,也不願忍受夫家刻薄的對待,真不知該罵她愚蠢,還是夸她勇氣可嘉才好。
直到包扎完畢,整個人也跟著放松,睿仙有些站不住,嬌軀不由得晃了一下,見她快要跌倒,炎承霄立刻伸出沒有受傷的那條手臂,握住睿仙的手肘,總算穩住她的身子。
「小心一點!」他關切地說。
睿仙扯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多謝四爺,我……」才說到這兒,猛地想到什麼,不禁愣愣地望進他墨黑的雙瞳中。「你看得見?」
「對!我看得見了。」炎承霄親口宣布這個好消息。
一旁的阿貴連忙雙手合掌,朝天上拜了幾下。「四爺真的看得見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謝謝菩薩……感謝老天爺保佑……」
「怎麼會突然看得見了?」春梅不可思議地問。
他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難道你希望我家四爺都一直看不見嗎?」
「我又沒這麼說。」她馬上反駁。
「四爺的眼楮……」睿仙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不知該驚還是喜。「真的都看得見了?」五娘說得沒錯,他的雙眼真的復明了。
炎承霄凝視著她激動的表情,咧高嘴角的弧度。「真的都看得見了,還真不得不感謝那些刺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既高興又不解地問。
他苦笑一聲。「等回到京城之後,我得親自走一趟六安堂,當面跟區大夫賠個不是,他不愧是神醫,診斷得一點都沒錯,我確實是因為‘心理創傷’這個疾病,雙眼才會突然失明的。」
睿仙一方面贊賞他勇于認錯的態度,另一方面也更加佩服表姨父的醫術。「他不會跟四爺計較的。」
「四爺的眼楮已經看得見了,二爺和三爺他們要是知道,恐怕會高興得掉下眼淚。」阿貴已經頻頻用袖口拭淚了。
「我確實讓他們擔心了。」想到失明這段日子,不知對家人發過多少次脾氣,炎承霄不禁感到內疚。「回去之後也得賠個不是才行。」
眼看炎承霄終于重見光明,不需要再借用自己的雙眼,她也算是報答了重生之前,四郎哥為她洗刷冤屈的那份恩情。
片刻之後,客店老板听說有刺客找上門,這還是開店以來頭一遭,就怕有人死在客店,以後沒人敢來投宿,于是匆匆忙忙地趕到西廂房,還嚷著要去報官,不過被炎承霄安撫下來,並且表明身分,更允諾所有的損失都由自己賠償,客店老板這才安心地去睡他的回籠覺。
待炎承霄從三名黑衣人口中得知指使他們的就是吳知縣身邊的程師爺,與自己的猜測不謀而合,馬上命人前往住處將其逮捕,另一方面,又通知好夢正酣的吳知縣,要他即刻率領衙役前來。
「害大人受驚,卑職願領責罰!」蔣護和魏昭等人不禁捏了把冷汗,都怪他們太過大意,幸好有驚無險,大人只受了一點輕傷,不過也因禍得福,雙眼居然又能看見了。
炎承霄沉著臉孔。「這事不怪你們,要怪就要怪吳大人,身為地方父母官,卻嗜杯中物,差點就誤了大事。」
「請大人恕罪!」得知自己喝醉才會露了口風,吳知縣找不到推托之辭,趕緊下跪求饒,否則不只烏紗帽不保,連腦袋也是,于是轉頭責備起一向信任有加的幕友。「我說師爺,你怎麼會做出這等糊涂事來?」
被五花大綁的程師爺跪在地上,不禁冷笑兩聲。「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我有今日,也全是趙家所賜,大人每個月給的那一點薪俸,還不夠塞我牙縫。」
吳知縣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你……真是忘恩負義……」
「吳大人,你若不想個辦法將功折罪,連本官都無法為你開月兌,更別說在皇上面前說好話。」炎承霄口氣森然地說。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是。「下官一定盡心盡力。」
「先把他們關進大牢里,」炎承霄正色的提醒。「不過千萬記住,這是重要的人證,要小心看管,不得有任何差錯。」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吳知縣滿頭大汗地說。
待衙役將程師爺和三名黑衣人押走,吳知縣也趕緊告辭,看來在二十七那一天到來之前,都別想睡個好覺了。
「大人有傷在身,還是早點歇著。」蔣護關心地說。
阿貴也跟著加入勸說。「是啊,都已經丑時了,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四爺的眼楮才剛好,還是多多休息。」
「也好。」炎承霄相信經過今晚,吳知縣的口風會緊一點。
當蔣護等人退出廂房,阿貴則用最快的速度將地上打掃干淨,連桌椅也擺回原位,卻見主子呆坐在床緣,不知在想些什麼。
「奴才這就把燭火吹熄……」他這才想到主子的眼楮已經看得見了,要是屋里太亮會睡不著。
炎承霄連忙出聲。「無妨,就讓它點著,你也歇著吧。」接連好幾個月生活在黑暗中,此時的他渴望感受到光亮。
「是。」阿貴咽下打呵欠的沖動,窩回床鋪旁的一張小床上,那是另外請店家擺上的,好就近伺候主子。
听見阿貴翻了個身,就打起呼來了,炎承霄也跟著月兌下鞋,上床躺著,想到已經回房歇息的姚氏,經過了今晚,更加確定他無法放手。
他要她!
一個在遇到生死關頭,卻不肯拋下自己,獨自逃走的女人,是何等珍貴,炎承霄看過後宮的女人,也見過那些名門千金、貴族小姐,又有幾個做得到呢?只怕今生今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真心待他的女人,若就這麼放她走,只會抱憾終身,將來一定會後悔。
要說服皇上和家人同意這門親事,確實相當困難,可是真的連一點機會都沒有嗎?只要自己肯去想,一定可以找到說服他們的法子,並非真的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