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胎生下五個孩子,季長歡覺得夠多了,不想再讓妻子承受懷胎產子的辛苦,從此以後,每月他都親自盯著妻子服下不會傷身的避子藥。
五個孩子年紀相差不多,季長歡遂讓兩個女兒也同兄長一塊跟著夫子讀書識字。
這會兒,夫子念一段,孩子們便跟著搖頭晃腦念一段,雖不明其意,幾個孩子的聲音卻十分宏亮,仔細聆听,其中還摻雜著女娃兒稚女敕的嗓音。
念完,夫子開始替幾個孩子講解,「這段話意思是說,好學就接近智,努力去實行就能接近仁,知道羞恥呢就近乎于勇。明白這三件事,就表示知道修身的方法;知道修身的方法,也就知道治人的方法;知道治人的方法,便明了治理天下國家的方法。」
其中年紀最小、約五、六歲的女孩兒舉起肥女敕女敕的小手,用著軟糯的嗓音說道︰「夫子,我好學又努力,還知道羞恥,那我以後長大是不是可以當個大官,幫助皇上治理天下?」
季家老麼季瑾潔此話一出,其他幾個孩子也紛紛跟著表達自個兒的願望——
「夫子,我要當個像外祖父和舅舅那樣厲害的將軍,把看不順眼的人全都殺得片甲不留。」說話的是季家老三季拂清。
三兄弟長得都有幾分肖似父親,性情卻大不相同,他的身子是三兄弟里最壯實的。
「我以後想當個大貪官,這樣每天都有人送錢來賄賂我。」老二季拂春也說出自個兒的志願。
他的身子是三兄弟里最削瘦的,也因為這樣,顯得一雙眼楮格外的大。
「我要做個奸商,賺盡天下的銀子。」提起銀子,季家大女兒季瑾夏的兩只眼楮瞬間閃閃發亮。
季拂影比兩個弟弟早出世幾息的時間,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為長子的緣故,雖然與兩個弟弟年紀相同,卻穩重多了,八歲的他,一手支著下顎,微笑的看向板起臉來訓斥他們的夫子。
「拂清少爺、拂春少爺、瑾夏小姐,你們小小年紀豈可想著要殺人、做貪官和奸商,你們要知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
三人好似听不懂夫子的這番叨念,睜著大眼楮,一臉無辜的望著夫子。
季拂影輕笑一聲,起身端起桌案上的一盞茶,遞給夫子,好讓他潤潤嗓。
夫子接過茶盞,語重心長的道︰「拂影少爺,你身為大哥,可要好好教導弟妹們,莫要讓他們再有這般要不得的想法。」
季拂影頷首應道︰「夫子放心,我定會好好教導他們。」
聞言,夫子滿意的點點頭,飲了茶,再叮嚀他們幾句,這才離開書房。
夫子一走,幾個孩子高興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夫子走了,三哥,咱們出去玩吧!」季瑾潔拽著三哥的手要出去,幾個兄姊里,她最愛同三哥一塊玩。
「站住,都回來坐下,我有話說。」季拂影慢條斯理的喊住他們。
「大哥,什麼事?」念了一上午的書,季拂清早已坐不住,但五個兄妹里,他誰都不怕,只怕這個看起來最沒脾氣的大哥,只好走回去乖乖坐好。
看見幾個弟弟妹妹都坐好,季拂影才不緊不慢的開口,「方才夫子讓我好好教導你們。」
季瑾夏趕著要去外頭批貨,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大哥,夫子教的那些我都會了。」
她長得像娘親,卻從小嗜錢如命,五歲開始便自個兒想方設法賺銀子,時常從外頭批來一些脂胭水粉和新鮮的玩意兒,然後再賣給府里頭的那些丫鬟和家丁,但凡進了她荷包的銀子,她是打死都不肯再吐出來,因此又被府里頭的下人戲稱錢鬼小姐。
季拂影那雙酷似親爹的眼楮彎了彎,笑咪咪的道︰「我要教你們的不是那些。」
「那大哥要教咱們什麼?」季拂春好奇的問。
眸光一一掃過看著自己的四個弟妹,季拂影帶著微笑,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我是要教你們別當傻蛋,讓咱們季家被人笑話。」
「大哥,你做什麼罵我們傻?」季拂清不服氣的回嘴。
季拂影抬起手指向二弟、三弟和大妹。「你們三個,一個想把看不順眼的人都殺了;一個想當貪官污吏;一個說要做奸商,連小潔都知道騙夫子她好學又努力,你們卻傻乎乎的把心里的話老實說了出來,這還不蠢嗎?」
季瑾潔听大哥似乎是在夸贊她,高興的抬起肥短的小手。「大哥,我最聰明了,對不對?」
季拂影很寵愛麼妹,捏了捏她柔女敕的小臉蛋,哄道︰「小潔同娘一樣力大無窮,將來或許可以當個女將軍。」
「我不要當將軍,我要當像丞相那種大官。」
季瑾夏回道︰「咱們朝廷沒有女子當官的,以後我做奸商時,你就來替我當打手吧。」
季謹潔撅著嘴不肯答應,「我才不要給大姊當打手,我要當大官,像青天大老爺那樣審案子。」
「朝廷沒有女子當官的。」季瑾夏不耐煩的翻白眼。
「那我就當頭一個!」季瑾潔拍著胸脯,說得堅定。
季瑾夏再潑妹妹一盆冷水。「你連自個兒的名字都不會寫,不能當官啦。」
季拂清與小妹要好,出聲道︰「我會教小潔寫她的名字。」
「你自個兒的字都寫不好了,還教小潔。」季拂春嘲笑弟弟。
見幾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起來,已悄悄在外頭看了好一會兒的季長歡大步走進書房。
「爹。」瞧見父親進來,季瑾潔歡呼一聲,軟女敕女敕的小身子撲進他懷里,其他幾個孩子也紛紛圍上去。
季長歡一一抱了抱每個孩子,接著從書架里取出一本書冊,翻開後,從夾頁里拿出一張收藏多年、已經泛黃的紙箋,擺在桌案上。「你們幾個過來,挑出這篇文章里有哪些個錯字。」
幾個孩子湊上前,仔細看著那篇文章——
陳家父子杖是欺人,吟人妻女、奪人妻妾,罷佔百姓錢財,白吃白喝還白漂。
殺死人卻讓無姑的人頂罪替死,恆行罷道,為所欲為,比之強到土匪還要可惡,陛下若再縱容他們將危害社寄,讓民心生怨,動瑤國本。
請皇上加以嚴程,還給那些受欺押的百姓一個公道……
季拂清搶先開口,「吟人妻女的吟字錯了。」他不愛讀書,記得的字不多。
季瑾夏看了半晌,一個錯處也沒找出來,她才跟著兄長念了不到一年的書,泰半的字都不認得;季瑾潔更別提了,整篇文章她沒一個字認得,更別提挑錯處了。
季拂春挑出兩個,「無姑的人頂罪替死的姑錯了,還有強到土匪的到錯了。」
季拂影找出五個,「杖是欺人的是錯了,白吃白喝還白漂的漂錯了,恆行罷道的恆錯了,請陛下嚴程他們的程錯了,還給那些受欺押的百姓的押錯了。」指出這幾個錯處之後,他看這字跡不是爹的,好奇的問︰「爹,這篇文章是誰寫的,不僅字丑還錯字百出?」
季長歡給妻子留了點顏面,沒告訴孩子們這篇文章正是出自他們娘親之手,將其他幾個錯處圈選出來,這才道︰「這幾處也錯了,你們若不好好讀書,日後就會像這樣,寫出通篇白字的文章。」
他堅定的目光在孩子們身上轉過一圈,又道︰「拂清想當武將,若是連字都認不全,將來如何讀兵法韜略?拂春想為官,首先要能寫出一手錦繡文章,才能通過科舉考試;瑾夏想做商人,也要能識文斷字,才能看懂帳冊名目,不受人所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