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遙卿搖頭,壓根無法釋懷。「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為她,焦大哥不會雙手染血。
「這是路近龍的錯,不是你的!」
「是我讓你造的殺孽,官府的人不會善罷罷休的,一定會徹查到底。」眸色黯然,她暗自下定決心,絕不讓焦銘再受罪了。
「官府要查,也由我自己承擔。」
「焦大哥,你不能隨我回汴梁,我們在湖州就此分道,此後以書信聯絡。」這罪責讓她來擔吧。
「什麼?」焦銘驚駭,他哪里舍得這麼做。
「我不會讓官府的人找上你。」她道出決定。
「我不走。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你身邊。」他堅決地拒絕。
他的決心和愛意,著實令她覺得難以承受,她實在欠他太多了。
「焦大哥,我……對不起你,欠你太多卻無力償還。」
「我不要你償還,只要你嫁給我,跟我走,把心給我。」他目光如炬,急切的要求。
「我什麼都能給你,就是心,我早已給了別人。」十二年前,她踫到趙冼鋒,從此心就遺失在那一年的春天。
陡然的打擊從天而降。他從未听聞過此事……焦銘激狂地大笑,笑到淚水涌出眼底。
「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他要殺了他。
蘇遙卿回避問題,「路近龍的事已非常棘手,我不想官府為難你,過兩日,我會安排你南下,等路近龍一事塵埃落定,再做打算。」
彼不得身上有傷,焦銘急遽地從床上跳起,撲向站在床側的蘇遙卿,把她鎖在懷里,唇狂亂地貼上嬌女敕的唇瓣。
她沒有掙扎,沒有喊叫,只是冷冷地站立不動,疏離和冷淡的目光直向他。
他懷里的女人是塊冰,她不會給他一丁點響應。
意識到這點,絕望透頂的焦銘放開了她。
「別拿你對妓院恩客的那套來對我,我不是,我不是!」她冷淡的面孔,是她最好的保護,再急色的男人看到她的模樣,興致當頭被澆熄。
輕輕退後一步,蘇遙卿看著焦銘的目光帶著陌生,到今日她才知道,她根本不懂他。
「你走,帶著小紅,你走,我的死活從此與你無關!」被她的目光狠狠刺傷,他狂亂地摔著室內的東西。
再嘆一口氣,她步出客房,耳邊盤旋著焦銘一聲聲的怒咆……
第6章(1)
進入汴梁城內,已是濃雲滾滾,疲憊的蘇遙卿主僕二人,在天黑之前趕回落雁院。
罷踏進大門,一片無聲的雪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
「哎呀,我的乖女兒回來了,真是想死嬤嬤了。」老鴇笑得極其熱切地迎了上來。
「怎麼?落雁院要倒了嗎?都這個時辰了,居然沒有一個客人?」蘇遙卿看著門可羅雀的妓院,不明所以。
老鴇嗑著瓜子,喜孜孜地道︰「有位神秘的客人,包下咱們整個落雁院。」
清冷一笑,她若有所思問︰「那人除了給錢,還有何要求?」
「沒有,完全沒有,除了落雁院不再接客這一條件。」
「天下有這麼好的買賣?」這其中鐵定大有文章,她慢慢地邁上二樓的香閨。
「你就甭擔心了,一切有嬤嬤在。」老鴇賊眉鼠眼地浪笑道,忽地左瞧右看,「女兒,焦爺呢?」
「他不會再回來了。」蘇遙卿丟下話,把自己關進了屋內,不想再受任何人打擾。
包完衣,點燃屋內紅燭,落雁院里空空蕩蕩的,從天井的那一頭,偶爾會傳來陣陣歡笑聲。她置身事外,打開窗欞,靜靜地看著紛飛大雪。
「小姐、小姐,小紅看到那日在路府的好好公子了。」小紅又蹦又跳的推門而入,攪亂滿室沉靜。
「他在什麼地方?」小紅口中的這位好好公子,極有可能就是趙冼鋒。蘇遙卿琢磨再琢磨,就是沒有個頭緒。
「就在天井那頭的大客房里,院中的姑娘都在陪那位公子呢,好熱鬧哦。」小紅手舞足蹈地指指畫畫。
他就是包下落雁院的人?
「小紅,把我的琴拿來。」蘇遙卿打算要去探探對方的底細。
不一會兒,她已站在客房前,胸有成竹地做好準備,可當她一推門,屋內的燈光映在她臉上時,她徹底傻眼了。
「蘇妹妹你回來啦!姊妹們都在說你呢,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落雁院的姊妹一見她,紛紛圍過來嘻嘻笑笑的。
怔住的蘇遙卿,全然不知該如何反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下的,更不知道如何收回自己直勾勾的目光。
「這位公子俊吧,瞧我們落雁院的冰山大美人都看痴了。」
「你就別做清倌了,學學我們,及時行樂。」一位姊妹熱情地靠進那位公子懷里。
而那被眾女包圍的男人,瞧也不瞧她一眼,不飲酒的時候就與美人們調笑。
見到姊妹們放浪的舉動,蘇遙卿氣眯了眼,咬著下唇,面上如罩寒霜。
「遙卿妹妹,你是不是生氣了?那今晚把公子讓給你好了,讓他好好疼你,明日再輪到我。」
「你瞎說什麼?明明是我!」
「你們猴急什麼,說好了是我。」
見過世面、迎過多少客人的美女們竟鬧起內哄。
鏗!鏗!鏘!
像是憤怒無處發泄,蘇遙卿用琵琶撥出魔音,震得諸女花容失色。
「喂!是讓你來彈琴,不是叫你來殺人的。」潑辣的鳳雲率先指責她。
「你去江南這麼久,怕是不會彈琴了吧?!」陰沉沉的如霜借機諷笑。
「不愛听,大可以出去。」蘇遙卿冷臉不變,挑眉與群雌對峙。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今晚他歸你。」姊妹們一見她露出百年未見的冷硬態度,都非常地識相退出去,畢竟平日里她在她們危難時,都有盡心幫過她們。
一堆胭脂粉黛不無遺憾地向那位公子擺擺手,依依不舍地闔上客房雕花大門。
熊熊烈火在蘇遙卿眼底燒呀燒,她一坐在椅上,萬分懊惱地喘著氣。
她這是都干了些什麼?她適才的表現,完全像個喝了十桶醋的妒婦。
「趙冼鋒,你到底想干麼?身為皇親貴冑,也有膽來混煙花柳巷?!」待屋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她立即沒好氣的質問。
哎!怎麼又連名帶姓地喚他?!趙冼鋒百般無奈地挑挑眉,放下酒杯,極有親和力地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要干什麼?蘇遙卿瞪大的雙眼在他的眉宇間梭巡,他俊眼含笑,斜插入雙鬢的眉毛,聳如峻峰,深邃的眸子閃爍逼人,挺直的鼻梁下有著形狀極好的唇,銀絲長袍罩身,頎長身軀雖不霸氣卻瀟灑動人。
她快不能呼吸,方寸中如熔岩奔騰。
猝不及防,他居然屈膝跪在她面前,拿開她懷里的琵琶,拉著她的雙臂。
「你曾說我們是陌路人,眼下還覺得是嗎?」他從湖州回來後,布置了這個曖昧的圈套,等她這只疲憊的鳥兒自投羅網。
她要放棄,也得看他大爺放不放人。
她什麼時候說過他們是陌路人?對于他的話,她驚愕連連。
眼前那忽傻忽憂的表現,令趙冼鋒心內五味雜陳,他溫柔地牽引她的指,撫過他的五官,先從他的眉,再輕輕劃到他的眼。
觸及他的肌膚,她青蔥小指如同著了火,把他的輪廓烙在手心。
「你對我,從來就不陌生,我知道你一身硬骨,愛逞強,愛妹如命,生氣的時候,會紅著臉踩別人的腳。」他記得,他什麼都記得。
「你……」蘇遙卿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你十二歲時返回汴梁,老鴇整整關了你三年,讓你學琴學畫學詩,學著招呼客人。」在她還未從湖州返回前,他已向她身邊所有人,打听她的點點滴滴。「你最不喜歡吃面食,一吃就會出疹子,所以老鴇會特別為你煮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