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王爺下令。」鐵獅跟隨在他身後請示道。
「她一定還在府里,她中了留春香,不可能走遠。」趙冼鋒眯起眼推敲。「鐵獅,看緊路府的每一個人,將路近龍關入府衙大牢,听候處置。」
眸中精光一閃,他見著地上一排小巧的繡花鞋印,跟著往東院步去。
鐵獅盡忠職守地尾隨其後。
趙冼鋒吩咐,「你留在此處,其它人也不許跟上。」
她失算了!徹底失算。
按照她的計劃,在黎明前偷出路近龍身上的官符,好用官符救出焦銘,再利用咒術偷躲在城中,等待風平浪靜時再回汴梁。
但沒想到,那邪佞的狗官竟然在房里點起了留春香。迫于無奈,她只得急急用符咒控制住路近龍,奪了官符,從後窗溜出來。
可還沒走出東院,她就已經頭暈目眩,身體像著了火似的發痛,不得不先隱藏在院中的巨石後,等候藥力消散。
前一刻她昏沉沉離開路近龍的臥房時,路府中人影晃動,神神秘秘,她揣測極有可能是路府的人在找她。
熱,好熱,身體被留春香的毒辣折磨得上氣不接下氣,四肢卻軟如棉絮,毫無反擊之力。好狠的藥!蘇遙卿咬住自己的柔荑,藉此來轉移注意力。
身後有動靜!
「你很聰明。」低沉的男聲在大石後響起。
是他?蘇遙卿的暈眩被愕然的情緒擠走一半。他怎麼會在這里?
說話的人慢慢從石後現身,跪坐在草地上,側靠在大石旁的她屏住呼吸,目光一寸一寸地從男人的皮靴、衣袍下緣,停在嵌金的玉牌上,再也不敢妄動。她終于接受這個事實,他來了,她與他重逢在這慌亂的黎明之時。
趙冼鋒掀袍,慢條斯理地坐在大石上,心緒翻騰地俯視面紅如火、眸光晶瑩的女人。
她中了藥,而且非常痛苦。
「小、仙,你真的很聰明,想偷得路近龍的官符,藉此逃出生天。」他一字一頓地喚著她的小名,語氣里盈滿琢磨不透的情緒。
「多謝你夸獎。七皇子,哦不對,如今已是七王爺。」淚意在眼眶泛濫,但她硬是把淚吞回去,用最輕佻的姿態面對久別重逢的男人。
他沉下臉來,「你知道我是誰,為何不去找我?」
好個不在乎,好個無所謂。
她的淡然與無所謂,令趙冼鋒怒火中燒,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讓雙手掐死這可惡的小女人。
「十二年前,那個討厭的老頭就已泄露了你的身份,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我呢?」她還記那臭老頭對她說的每一個字,從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他們之間有道不可跨越的距離。
「他該死的到底說了什麼?」
「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一個字兒都不知道。」又一波灼熱躁動從心肺中滾過,蘇遙卿身形輕晃,眼色媚氣橫生,手指硬生生插入泥土里,好控制住想月兌衣涼快的舉動。
「很難受?」趙冼鋒彎下腰,語調平板地問。
他沉麝的男子氣息令她更迷醉,心懷間被激起的情愫一發不可收拾。
「難受?自從幾年前,不小心吞下異域藥,世間再也沒有什麼藥能讓我難受,只是覺得頭暈而已。」落雁院的客人大多都守規矩,但難免會有下流客人。那回的異域藥差一點就要了她的小命,不過還好,老天開眼,讓她挺過了。
「你寧願難受,也不願來找我。」趙冼鋒胸膛劇烈起伏,不由得氣苦,氣她的嘴硬,恨她的執拗。
他在做什麼?心痛?憤怒?他是因為愛她才這樣的嗎?蘇遙卿抱著頭,拒絕把他的關心、情意放在心底,暗自希望他能一走了之,永遠恨她。
她默然以對他的責問,趙洗鋒無奈之下也一聲不吭,又氣又憐的睇著她。若不是她中了藥,此時他定會管不住自己,將她擁入懷里。
「那個臭老頭呢?」隔了一盞茶的工夫,像是想到了什麼,她沙啞地開口。
「他死了。」他冷血回道。
「你干的?」蘇遙卿挑釁的問。
「太傅乃壽終正寢。」
「真讓人失望,十二年前,他對我說,如果我再跟著你,他就會讓我兩位妹妹死于非命。」當年,老人的這番話,讓她決定放棄有趙冼鋒的未來。
「他知道你在汴梁?」他眯起眼楮,森冷地哼道。
「當然知道,連我在那家妓院賣身,他都了如指掌哩!」她語氣微帶諷意。
「你不恨嗎?不怨嗎?」看她那輕忽的嫵媚,滿不在乎的態度,趙冼鋒差點氣暈過去。他暗自發誓,回到汴梁一定要毀了太傅的墳塋泄憤。
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可她有回天之力嗎?
「你告訴我,那一百兩銀子你有沒有收下?」這是他最耿耿于懷的部份。
「當然有。」蘇遙卿也不隱瞞,很坦白地承認,神情除了迷蒙就是冷淡。
「你……你。」驀地,嘗到一口甜腥之味,一抹血痕從嘴角溢出,他用袍袖不著痕跡地擦去。
她居然真的為了錢出賣他……
算了,原諒她!他很沒骨氣地決定低頭。
「臭老頭把我丟在關外,沒那一百兩銀子做盤纏,我可能已是遼國子民。」老謀深算的太傅對付一位未及笄的小泵娘,手段何其嚴酷。
什麼?!太傅他居然如此做?趙冼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急敗壞的想,除了毀墳,他還要鞭尸!
天際已露出魚肚白,秋日清晨的空氣,干淨而寒冷,蘇遙卿身著薄透的羅紗長裙,但由于中了藥的緣故,她一點也不覺得冷,說話間,留春香的藥力也在慢慢消散,睡意襲了上來。
多年疑問憤恨終于得到答案,然而趙冼鋒卻無一絲欣喜之意,他苦澀地仰望天空,悄聲嘆息。該說這是命運弄人,還是人弄命運?
「七王爺,听到民女的答案可否滿意?」
「蘇遙卿,別逼我動手封住你的嘴,。」他討厭極了她這副態度,他想看到她的心。為何她不像在西江縣城那一夜,忘情地為他哭呢?
「王爺,十二年,好長,長到我以為那是生命的盡頭,它可以把兩個本該……變成陌路人。」她如今已淪落風塵,自覺無臉見人,已不是他心中那個小仙。她可以一輩子想著他念著他,遠遠地听著他的消息,她倔強地認定,兩人無法再回到從前。
「用得著你來提醒本王嗎?」她要放棄他,他感覺到了,該死,她居然敢不要他?!他都放段來原諒她,她居然要棄他于不顧。
叫他怎麼甘心?!
「好吧,既然王爺不想談,那民女暫且歇息。」她半閉星眸,與藥的抗爭讓她耗費太多體力,已無力支撐。
「蘇遙卿、蘇遙卿,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死穴,我怎麼可能放下你?」趙冼鋒冷靜下來,睇著漸漸昏睡過去的她,呢喃而道,話中有些許深情,些許愛憐。
他坐到她身邊去,讓那美若天仙的臉龐,靠在他身邊,荒草中的星星野花,開得爛漫,它們伸著細長的睫,族擁著毫無防備的小女人。他想,這輩子他是不可能放棄她的……
第5章(2)
「小姐醒醒,小姐?」
蘇遙卿朦朦地判別出這是小紅的聲音。她在何處?為何感覺身心俱疲?心像被挖去一塊,痛得她睜不開眼楮。
「小姐?是我小紅,醒醒呀!」小紅搖晃著她曼妙的身軀,見主子一直沒反應便慌亂地哭了起來。
小姐蒼白的唇,未退嫣紅的臉頰,在午後陽光里顯得極其詭異,她著實擔心不已。
「小紅,別搖了。」她虛弱的身子哪禁得住這般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