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準她回老家、不準她參加外婆的喪禮,只要錢。
那通電話,終于讓她醒了,讓她明白,大多時間都在沉睡的命運之神,早就打算不要好好待她,她的親人更是永遠都不可能接納她!既然如此,她干麼不禍害得徹底一點?要錢?一句話,「沒辦法。」
她決定從今以後,她賺的每一分錢只花在自己身上。
理由?簡單,她是禍害嘛!她要徹底變成妖艷禍害,既然命運不肯讓她好過,她干麼讓別人好過?
她決定,既然命運老愛傷她的心,她就去傷別人的心,變成妖艷禍害後,她就可以隨便傷男人的心了……
望著鏡子里那張顯得憔悴的臉,徐瑀玲滿面淚水,她抹抹淚,傻兮兮地扯開一朵可憐的笑。骨子里,她很明白,就算進化成妖艷禍害,她也沒有多余力氣傷人,她早就傷痕累累,快要不支倒地的趴下了。她啊,究竟想騙誰?
拿起鑰匙,她決定到附近公園透透氣,反正今晚的她,絕對會失眠。
迸維瀚現在身上的百慕大短褲是兩件五百的打折品、T恤是三件五百的便宜印花T、腳上一雙從三十九元生活用品店買來的藍白拖,全身簡單的輕便穿著沒超過新台幣五百塊,他始終認為,這才是他的真正價值、才是真正的他。
他手上拎著兩個日本料理店的特制便當,據說是家非常知名的料理店,至于東西好不好吃嘛,問他可沒答案,得問公園里的流浪狗。
梁秘書說被他喂食的流浪狗超級幸運,吃的是昂貴的特制便當。
事實上他買特制便當只是圖個方便,狗不能吃加調味料的食物,他又懶得到寵物店買狗糧,「六本目」就開在他住處大樓旁的小巷口,請師傅幫他特制不加鹽與其他調味料的食物很方便。一個便當三百塊,他一個星期最多到公園一次,星期六或星期日晚上,一星期兩個便當的花費,還構不成他的負擔。
今天參加的餐宴,他難得的吃了個大飽足,所有餐點居然不可思議地恰巧符合他的口味。他知道真有心要打听,確實能問到很接近他喜好的口味,吃過依他喜好「特制」的餐宴也不少,但卻從沒踫過完全切中他口味的廚子,今天的餐食,對他的味蕾真是大犒賞,好吃到讓他的舌頭都想唱歌了。
至于那位心口不一的美麗廚子……
第2章(2)
正想著那個讓他有點想不透的女人,忽然听見熟悉的聲音從公園傳來。這聲音……不就是那位美麗、愛做鬼臉的女廚子?
「……我說過我不付這筆錢!不付!听不懂嗎?三十萬你們說要,我就得給嗎?我、不、給!你找誰來罵都沒關系,大舅舅、小阿姨,誰打來都一樣,我不付就不付!再煩我,我就把手機號碼、家用電話全換掉——
「外婆是我一個人的外婆嗎?憑什麼要我付全部?反正你們不準我回去,尸體發爛發臭,我眼不見為淨!三十萬,我一毛錢都不付!」
再過個轉角,走幾步路,古維瀚就能看見她,不過那激動的聲音與談話內容,讓他停下腳步皺眉。接著他听見手機被砸碎的聲音,然後是一聲氣憤又淒涼絕望的喊叫。
「啊∼啊∼啊∼」
她的叫聲充滿怒氣,又彷佛充滿委屈。他眉頭攏了攏,走過轉角,看見一個直長發過肩的女子,坐在地上蜷成蝦狀,頭埋進膝蓋,哭得很傷心。
她腳前有幾罐打開的狗罐頭,幾只在公園常駐的流浪狗窩在她腳邊,一只白底黑斑狗嗅嗅她的發,用鼻子頂了頂哭泣的她,像是給予安慰。
哀哀低泣的她,抬頭抹淚的動作有些粗魯、有幾絲不甘,她哽咽地重復問著那只不會說話的花斑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他們以為我怕死、怕下地獄嗎?死就死、下地獄就下地獄啊!他們跟我要三十萬,我才不給!我不欠他們什麼、不欠他們什麼……」
迸維瀚的心忽然一陣抽緊,因為她說「死就死、下地獄就下地獄」的語氣,有明顯的哀傷悲涼,以及深深委屈。
他不由得想起做鬼臉的她,那個她看起來挺快樂的,也順眼多了,眼前的她……他不喜歡。默默走到她身旁不遠處,他坐下,拆開手上的便當,圍在她身邊的狗狗立即走過來,只有那只花斑狗仍然挨著她。
「吃飯嘍。」他低聲招呼狗狗。
哭得傷心的徐瑀玲倏地打住眼淚,抬頭看那個不識相打擾她哭泣的家伙。
從側面看,他的輪廓很深,有點眼熟。他穿得很隨興,腳上是俗得不能再更俗的藍白拖鞋,接著她瞥見地上裝便當的袋子,竟是六本目的紙袋。
她用手背抹去淚,那家日本料理店貴得很,有回老板請事務所幾位同事吃過,他們十幾個人也沒吃什麼,一頓飯結算下來竟要五萬多。
這家伙真怪!
好奇心一時贏過傷心,她用還哽咽著的聲音,問低頭喂狗的陌生男人。
「你買六本目的便當?」
「嗯。」他應聲,轉頭對上她的視線,映入眼中那張干淨的臉,讓他楞了幾秒。她臉上戴了副丑不拉幾的咖啡色塑料框眼鏡,整個人看起來呆呆蠢蠢的。
他萬萬沒想到卸妝後的她,樸素得讓人吃驚,比茉莉花還不起眼。
如果沒有那副笨重眼鏡遮去她大半張清秀的臉,應該會好一些。這麼想著,他忍不住伸手摘下她的眼鏡。
「你干麼?還我眼鏡!」他剛轉頭看她,她才認出他是古維瀚,人還震驚著,沒想到他又一把搶走她的眼鏡,讓她更驚嚇了。
迸維瀚看她一會兒,才將眼鏡還給她。
「你戴隱形眼鏡比較好看。」
「要你管!」這男人沒事干麼裝平民?便宜的T恤、短褲、藍白拖,他是怕穿得太招搖被人搶嗎?也對啦,有錢人是該低調點。
不過,想低調應該低調個夠啊,學她買一罐三十幾塊的狗罐頭,而不是拎著昂貴便當到公園喂狗,真不懂有錢人在想什麼。
「廚子小姐,你外婆過世了?」
「你偷听我講手機?」她一臉指控。
「你講話太大聲,我想不听都沒辦法。」
徐瑀玲頓時沉默,就在古維瀚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才開口。
「對,我外婆過世了。」
「如果你……需要三十萬,我可以借你。」說完,他自己都覺驚訝。
怎麼會主動提議借她錢呢?
因為她哭得太淒慘?什麼爛理由!
還是……死者為大?這理由,勉勉強強可以說服他。
「我想,死者為大,我願意借錢,讓你安葬你外婆。」他補充說明。
「我知道三十萬對熊掌先生來說是小錢,但我還不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徐瑀玲丟給他一個白眼。真要借錢也不會找他借!
「如果還不起,不還也沒關系。」他月兌口說,又嚇了自己一回。
「你……」徐瑀玲開口說了一個字就打住,她很難將這「好心的」貴公子,跟今晚那個傲慢、挑嘴的龜毛古先生串在一起。
他們是同一個人吧?是吧?
「真的,你不想還也沒關系。」這一次,驚嚇消失,取而代之是古維瀚想不明白、也不願意想明白的堅定,他打定主意借她錢了。
不,是給她錢,她不還也沒關系,並且放棄追究,為什麼他要對她如此仁慈?也許是她的好手藝討好了他,也或許是,他希望快樂能回到那張愛做怪表情的臉上……
「你吃飽沒事做嗎?隨隨便便給人三十萬,有錢也不必這樣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