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慢慢的走遠了,朱富貴才直起腰,沉吟了許久,對著二子吩咐道︰「二子,明兒個就去打听媒人去,要那專門做好媒的,那些個隨便唬弄親事的可不能要,悄聲些,也別透給了別人知道。」至于這個別人是高家二房還是朱隻兒,他也沒明說。
二子眼楮一亮,知道這是要重新給姑娘說親了,點點頭,堅定的回道︰「老爺,小的保證打听清楚,這回,可不能再讓咱家姑娘丟了丑。」他小聲說著,但是院子里的三個人卻都听得真切。
朱富貴點點頭,也沒罵他多嘴,顯然是跟他一樣的想法。
他看向自家宅子的方向,想著如今住在那兒的高家人,就忍不住嘆氣。
糾纏了這許多時候,到現在也沒個說法,姑娘家的青春有多少時間能夠這樣耽誤?
之前是看在女兒似乎還對那高家三郎上了心的分上,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但如今……還是讓他斬了這段糾纏的孽緣吧!
斑家父子倆走出了酒坊,依舊沉默無語,直到進了宅子的院子,都還是默默無言。
斑賜福是想著該怎麼問,高辰旭則是想著該怎麼說才好,畢竟里頭牽涉了自家娘親的話,怎麼說也是一個問題。
誰知道兩人都還沒開口說話,就見一個穿著紅衣的婦人,跟著高母有說有笑的從廳堂走了出來,兩個人退了一步避嫌,那紅衣婦人還掩唇帶笑的上上下下掃了高辰旭好幾眼。
斑辰旭早已習慣被人注目,只是第一次這樣讓人像看貨物一樣看著,讓他不禁皺起眉頭,覺得全身都不舒服。
斑母臉上也帶著久違的笑容,將人送出去之後,看到父子倆還站在那兒,忍不住嗔笑道︰「站在那兒做啥,外頭不冷嗎?還不趕快進屋子里暖暖!還有,老爺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提早說一聲,我好——」
她一連串的話還沒說完,高賜福就忍著滿肚子的不高興,冷聲問道︰「請那媒婆來做什麼?」
老大意外死了,老大媳婦也跟著去了,老二是庶子,早已讓他分家出去,自己也弄了一個小闢到偏僻地方去當官了,他一個當爹的,就是對這個庶子不上心,也是安排了一個安分的姑娘,讓他成了親到外頭上任去,而老三他早就說了自有打算,結果現在屋子里出現了一個媒人,不像是來坐坐的,倒像是要來替人說親的打扮,這屋子里頭,究竟還有誰能夠說親事?!
斑母听了,先是有些心虛,因為丈夫早就再三叮囑過老三的婚事她別再插手,他有安排,只是安排來安排去,她自己也看得出來,他就是喜歡朱家那姑娘,所以本來想趁著他人還在外頭,就幫著三兒子把親事給先過了帖子,等他回來後,就是有說法,那也不能丟了已經說好的親,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比之前說的日子還要早提前回來了。
斑母捻捻頭發,面容淡淡的回道︰「就是要給老三說一門親事,怎麼,我這個當娘的連給自己兒子找媳婦兒都不行了?」
斑賜福听到這個答案,忍不住大吼,「胡鬧!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他也是有親事在身的人,哪里能夠再跟別人說什麼親事!」
斑母也是個硬氣的,被丈夫這麼一吼,她也梗著脖子,不肯認輸的回道︰「那算是個什麼親事!你自己要報恩,別拿我兒子去填還!那樣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匹配得上我兒子?!我就是要重新替我兒子尋一個好親,到時候別說一個高家,十個高家我都要重新拿回來!」
斑母是怕了,那種瞬間從天上跌落到地上的感覺,她不想再嘗一次,這種住著別人的宅子,出門一趟彷佛都能夠听到別人指指點點的日子,她也不想再過了,而唯一能夠讓她月兌離這種窘境的,就只有她的三郎結了一門好親,那麼她就可以重新當她的富家太太,再也不用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活。
兩人結襪多年,高賜福怎麼不明白妻子的想法,就是他自己不也多多少少忍不了那些指指點點的眼光,才會跟著朱富貴出去拉貨,跟著一起躲了出去嗎?
只是這事可不是這樣論的,當初三郎把人丟在喜堂上,那婚事到底作廢了沒,也沒說個清楚,現在他還跟著人家姑娘似乎有了牽扯,轉頭他們這里又要重新說親,這還是人干的事嗎?
「娘,這事我也不同意,我這輩子就只想娶隻兒,別的女人我看不上。」高辰旭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夠艱難的了,可不能再讓娘這樣鬧下去,要不然他和朱隻兒之間的關系,就要從清清楚楚變成一刀兩斷了。
斑母見他們沒一個人支持自己的決定,又想起這些日子來所受的壓力,一股氣憋了出不來,整個人直接暈了過去。
昏倒之前,她滿腦子還是只想著一件事,絕對不能讓朱隻兒成了她的兒媳婦,要不然到時候這個家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嗎?
第7章(1)
斑二老爺一家和朱家在為了高辰旭和朱隻兒的婚事而喧鬧的時候,高家老宅里,高大老爺高賜達則是緊皺著眉頭,看著賬房送過來的賬冊,一頁一頁看了過去,只是越看他越沒了耐心,到最後干脆整本賬冊都扔了出去,落在地上砸出一聲悶響。
斑辰恭就是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看著地上的賬冊,撿了起來,翻了翻,也忍不住皺眉。「爹,這是怎麼回事?」
「問我?我還想問問你呢!你那酒坊是怎麼管的?就憑你這樣的管法,我以後還能把高家交給你嗎?!」高賜達從桌上拿了另外一本賬冊,指了個地方給他瞧。
「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這些日子出的酒,許多都不能賣,就是賣了還有不少都說那酒沒幾天就發酸,結果人家一來鬧,不但賣的酒沒賺半毛錢,老子我還得貼錢補這些窟窿,就怕傷了名聲,對接下來要爭貢酒的位置有了變量!你倒是說說,你總說酒坊會越來越好,而這就是你說的越來越好?」
斑辰恭目光微黯,心里冒出一種不平的憤怒,看著那一筆筆紅字的虧損,像是一個又一個巴掌甩在臉上,火辣得生疼。「爹,這事兒也不能全都怪在我身上,酒坊現在人心不齊,許多老師傅又都帶了人走……」
斑賜達瞪著他,一雙細長的鳳眼帶了幾分鄙視。「高家酒坊要招人,難道還招不到?這北十三州境內,咱們高家的名號一打出去,難道會找不到人?那些人走了就走了,酒坊里就沒一個能釀酒的?!你自個兒不長進,還說那麼多,那下回是不是要是再多賠了一筆銀兩,你又得說是你老子我沒以身作則下去釀酒?」
斑辰恭知道這話怎麼說都說不通,索性閉了嘴不再多話,不過他自己知道高家酒坊若是再這麼下去,明年的貢酒之爭,那是肯定要被摘了牌子,讓出皇商的位置。
酒坊里因為他爹應了不少人情,把一些連酒和醋都分不清的小子給塞了進來,那些老師傅一開始就不甘願帶那麼多的學徒,尤其還是一些連打三手都不成的生手,偏偏那些個全都是跟著他爹有功的管事的子佷,一個個眼高手低,也就在他面前還有幾分安分,其它時候,酒坊里的人根本就管不住,結果老師傅一個個甩手走了,那些個經年的幾個學徒也只能挑了大梁上了,只是那釀酒就成了踫運氣的事,好些的還能有幾分老師傅的手藝,要是不成,不是長了毛,就是隔了沒幾日,那酒發了酸,成了沒人喝得下口的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