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後,第一次的溫柔相待,第一次肢體上的接觸,她如何承受得起?他不是對她不甚諒解嗎,怎麼今天全變了?難道他已經釋懷了?一個個沒有解答的謎題令她的心更加慌亂了。
雖說她的內心有著萬般的惶恐,但對一個極度渴求擁有他的愛的女人,又怎會正視它所代表的寓意,尤其是在這樣情愫萬馬奔騰的時候,任有雷霆般的警訊想必也無法將她震醒,讓她認清他這片以假亂真的情愛。
愛得太濃、太深、太久,令她未加遲疑地往他所預想的陷阱里一步步走去,他明確地感受到自己成功在即,但為了確定所想無誤,也為了讓她深信不疑,他毫不猶豫使勁地推了已站在陷阱邊上的她一把。
「思棠,看著我。」此情此景,他的話全幻化成催眠咒語,不需要任何力氣,她便自動緩緩地仰起頭。「我必須回日本一趟,你願意等我回來嗎?」他說得含糊。
情深似海的雙眸,定情的話語,令桑思棠早已迷亂的心智,霎時飛上了無垠的天際,空空如也的大腦里,只剩下他所灌入的千樣迷情,于是她立即答道︰「我願意。」
她的回答令齊藤羽桓笑開了。怎麼,她將那句話解讀成他在向她求婚嗎?哈,別作夢了!他竊笑不已,而她卻已完全迷魂在他的眸畔及笑意中。
美化再美化,令她無可救藥地想著,他回來了,她深愛的那個華健吾回來了,她因為狂喜而熱淚盈眶,她盼這一天已經盼了七年,終于讓她盼到了。
桑思棠的眼眸閃爍著期待的晶光,她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看看他今天的表現,憂慮、擔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望著她籠著霧氣的水瞳,他知道自己又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征服了她,是的,他果真沒看走眼,她確實愛他如昔,盡避他已娶妻生子,但她對他的愛卻絲毫未減,甚至愈發濃郁。
這樣明朗的結果,對他來說原本是一件值得開懷的事,但如今,他卻是連一點欣然之情也沒有,反而有陣陣的嫌惡。
昨夜,當他答應妻子時,他那顆愛她的心,便隨著愛妻的亡魂共赴幽冥了,她怎能還如此天真的以為,他會再次接納她,甚至圓她的愛呢?尤其是她做了一件這麼萬惡不赦的事後,她又怎敢有這份妄想?
齊藤羽桓在心底默數著她的不是、她的不該、她的愚蠢,但他的表情依舊是深情款款,也已盤算出下一步該怎麼走。
盡避他如此惡劣的想,如此惡劣的做,可他的靈魂深處卻發出了不同的聲音。
不,這不是你的本意,你是愛她的,你的心仍是屬于她的,不要傷害她,不要……
然而,虛無的聲音總是太薄弱了,心盲的他又怎會听得見。
桑思棠深深地陶醉在她自以為是的愛意里,期待著他更進一步的表現,接著,如同她所幻想的一般,他的臉逐漸向她靠近。
互相凝視許久,他終于蹦出一句話來,「謝謝。」之後,他順著架構好的劇情吻上了她的紅唇。
以前,他不曾深吻過她,但這一回,他將放肆地擁吻著她,欲獻上一個令她畢生難忘的綺吻。
她無法思索,更無法逃離,在他強而有力的臂膀中,她重新回味著他的吻。
她本能的回應,讓他差點迷失在他自設的陷阱中,若不是一陣警鳴聲適巧呼馳而過,將他喚醒,隱藏在齊藤羽桓背後那個愛她至極的華健吾,可能就此趨醒。
他的吻抽空了她肺部所有的氧氣,讓她漸漸陷入暈眩,緊閉的雙眸沒發現他忽而睜眼,他的眼底有著一種難解的情懷,像是愛卻又包含著恨。
雖已清醒,但他並沒有立即推開她,反而欣賞起她一臉陶醉的模樣,她的唇依舊是那麼甜美,她的氣味依然那麼香純,擁著酥軟的軀體,曾經滿溢的佔有欲竟又在心頭蔓延。
不該再有的欲念令他斷然地結束了這個吻,他輕柔地放開她,又戴上了墨鏡,而她只是低著頭,羞怯地撫著發燙的雙頰,望著他的胸口。
「我們進屋去吧。」齊藤羽桓拉了拉衣襟,輕聲道。好戲落幕,該是去看看收視結果了,他摟著她的縴腰,緩步往屋內走去。
看戲的人當下一哄而散,各個坐定在原來的位子上等候他們回來,此時,藏寶游戲也正好告一段落,所有人都集合在客廳。
「小矢,我們該回家嘍!」齊藤羽桓故意這時才放開摟著桑思棠腰際的手,轉而慈愛地對著兒子說道。
「唔,要回家了啊?」齊藤龍矢紅紅的臉蛋大大寫著失落兩個字。
齊藤羽桓抱起兒子,笑問︰「怎麼,不想回家啊?」但心底卻是愁緒翻涌,他的母親已然不在,而他卻在這里玩得不亦樂乎。
自己會有這種想法,並不是想責怪兒子,而是替雪舞感到不值,可畢竟小矢還小,哪邊有溫馨向哪邊靠,這是正常的現象,是值得被原諒的。
不像他,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想桑昱儒那樁舊怨,想想也就罷了,他竟然還付諸行動,更過分的是,他還想當場驗收成果,相較之下,該責備的應該是他自己才對。
只是當局者迷,他和一般人一樣有著看不見自己的通病,懷中的兒子囁嚅了好久遲遲不敢作答,他卻仍未發現自己的行為失當,思緒依然繞著兒子已被收買的事實打轉。
「小矢,你真的不想回家嗎?」齊藤羽桓口氣溫和地再問一次。
「嗯。」齊藤龍矢鼓起勇氣點點頭,眼楮飄向站在一旁的桑思棠,彷佛在尋求庇護。
他听了感到很不是滋味,多日來疲于奔命的勞累頓時化成一團怒火,燃燒著他整個身體。他很想責罵兒子,但礙于人物、地點不宜,只好忍了下來。
桑思棠趨近上前,柔聲勸道︰「小矢乖,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可是……」
「小矢乖,改天再來啊!」
「但是人家喜歡待在這里嘛……」
兩人對話的同時,齊藤羽桓雖然心中有火,但他仍不忘借此機會,用隱藏在墨鏡下的雙眸,一掃臉色難看的桑昱儒。看來,那一場戲成就非凡,瞧,一個吻就讓他氣得吹胡子瞪眼,過癮極了。
表面上不動聲色,但他卻已在心里笑過數百回,須臾,待兒子終于被說服,他便禮貌地道謝然後拜別。
桑思棠則送他們父子倆離開。
坐在車子里,齊藤龍矢依依不舍地揪著她的衣服。「媽……」憶起了約定,他連忙改口,「阿姨,我還要再來你家玩哦!」
「一定,等你從日本回來,阿姨馬上就會去接你,絕不黃牛。」緊握著他的小手,她帶著微笑給予承諾。
「打勾勾。」
「嗯,打勾勾。」兩人勾著小指,但她的眼楮卻越過他停在齊藤羽桓身上。從跨出門後他便一直沉默,難道他沒有話要對她說嗎?
她等待著,然而,期待卻落空了。
齊藤羽桓沉默地摘下墨鏡踩下油門駛離,只有齊藤龍矢拚命地揮舞著小手,探出頭與她說再見。
桑思棠佇立在街邊,下意識地抬起手,輕觸著留有齊藤羽桓余溫的唇,望著遠去的車燈,心痛的感覺再一次覆上心田。
為什麼他連一句再見都不肯對她說,是他自己開口要她等他的,不是嗎?為什麼又要這麼冷漠地對她,難不成適才的溫柔全是假裝?思及此,她瞬間由才剛登岸的天堂一路摔跌至地獄。
她無法理解,如果是虛情假意,為的又是什麼?他要裝給誰看,她嗎?隱隱作痛的心令她不禁悲從中來。或許是吧,他答應過雪舞,想必一切全是為了履行他的諾言而做,而冷酷的這一面,才是他本人真正想表達的意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