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江知縣揚聲喝道。「來人!」
幾個衙役立刻站到堂前。「大人!」
「馬上前往祁縣把替常家三房三少爺診脈、開藥方的仁德堂大夫,以及成親當晚伺候新娘子的常家婢女,一干人證全部帶回!」他立刻差遣衙役前往。
「是,大人!」衙役領命離去。
江知縣再度拍下驚堂木。「被告暫時收押,後天再審,退堂!」
「我沒殺人!爹救我!」常永成大叫。
站在公堂角落凝听審案過程的常永禎,看了站在一旁的三叔和五哥,兩人交頭接耳,似乎在商量對策,便悄悄地退到後堂。
第6章(1)
戌時時分,常三爺由于愛子被收押,臉色難看地帶著佷子常永仁,還有幾個下人一起來到別莊,打算在開堂之前暫時住在這里。
只見奴才們忙著將細軟送到位在西廂房二樓的廂房內,連常大保也出來幫忙,方氏更是帶著女兒在廚房忙著煮刀削面,好讓他們填飽肚子。
最閑的就是曹安蓉了,她早就讓幾個從娘家帶來的下人都去歇著,常家的人自有他們的奴才伺候,安蓉便和如意待在廂房內。
如意透過門縫往外偷窺。「……他們已經上樓去了。」
而安蓉正忙著剪紙,因為听相公說知縣大人的媳婦再過三個月就要臨盆,所以趕著送上一幅「麒麟送子」,既不用花太多銀子,又有誠意。「反正相公說他們若是來了,也不用我去伺候,盡避做自己的事就好。」
如意把門關上,走到桌旁問道︰「姑娘不擔心?」
安蓉這才抬起螓首。「擔心什麼?」
「畢竟姑爺在衙門里頭當差,這件官司又牽扯到常家的人,定會要他代為疏通疏通,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她不得不提醒主子。
「相公不過是個縣丞,一個八品官能有多大的面子?案子怎麼審,還是得看大老爺的意思。再說常家這些年來是怎麼對待相公的?好事沒他的分,壞事就要他幫忙,這還有天理嗎?」安蓉不免忿忿不平。「況且,要是真的這麼做,不就等于承認是常家有錯,是他們冤枉了新娘子,根本是自打嘴巴。」
如意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姑娘說的沒錯,可是不管是誰的錯,如果常家真的開口,姑爺也不得不幫。」
听她這麼說,安蓉不禁開始擔心,實在不希望夫婿受到這個案子的牽連。
又過了半個時辰,常永禎從衙門回來,更從老門房口中得知三叔和五哥已經住進別莊,此刻皆上樓休息了。
她先讓如意下去,這才拉著夫婿詢問結果。
他也沒有隱瞞,將公堂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給安蓉听。「……所以大人決定後天再審。」
安蓉一臉納悶地詢問「陽事不舉」是何種病癥,令常永禎有些尷尬,不過還是大略而隱諱地說明狀況。
「……這也只是猜測,要等問過幫他診脈,並且開了藥方的大夫才能確認。」其實他也猜到幾分,但只是放在心里。
「你這個堂弟也不過才二十,怎麼年紀輕輕就已經……」到底要多風流才能把身子折騰到不成人樣?她不禁咋舌地忖道︰「如果他真的陽事不舉,又怎知新娘子婚前失貞?何況穩婆也驗過尸,證明是清白的……」
常永願清了下嗓子。「這就要等大人問過案才知道。」
「相公覺得呢?」安蓉想听听他的意見。
他保守地回道︰「目前還無法斷定。」
「可是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對……」
「因為大人決定後天早上開堂,並堅持要我在場,所以陪你回門的事,恐怕得再緩個一、兩天。」他決定換個話題。
安蓉的表情掩不住失落。「我知道了。」
見狀,常永禎伸手握住她的手,滿眼歉意。
「我又沒怪你。」見夫婿露出這種眼神,她的心就軟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還是先把這件案子解決之後再說。」
見安蓉不但沒有大發脾氣,還願意體諒他的苦衷,這可是常永禎之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謝謝你。」
「謝什麼?」安蓉嗔罵一聲。「誰教你是我相公,總要多替你設想,要是換作別人,我可是三天都不跟他說話。」
「我保證事情辦完,就陪你回門。」常永禎柔聲說道。
她也知道事有輕重緩急,反正娘家就在平遙縣內,隨時想見都見得到,並不差這幾天。「相公吃過了嗎?」
「回來之前陪大人吃了,不用忙了。」想到江知縣一面喝酒,一面哀嚎,還拉著他,不肯讓他走,不禁感到頭疼。「歇息吧!」
有事也只能等明天再說。
到了第二天卯時左右,方氏煮了一大鍋的貓耳朵,一一盛在碗中,再讓女兒端上二樓去。
常玉芳愈想愈不服氣,為何每回常家的人到別莊來,他們一家三口就得像下人似地去服侍他們?自己也同樣姓常,只因為父親是庶出,待遇就差這麼多。
「快去!」方氏催著女兒。
常玉芳不情不願地端著東西出去了。
見女兒這麼不認命,她也只能嘆氣,然後把剩下半鍋的貓耳朵,分別留給自己一家子,以及莊子里的幾個奴才。
她轉身跟安蓉帶宋的婢女說道︰「咱們用完了。」
正在幫老何 面皮的阿香和春兒跟方氏道了聲謝,因為他們都是姑娘從曹家帶來的下人,自然不便取用常家主宅發下來的分例,何況也不夠吃,于是在請示過姑娘之後,決定各煮各的,他們只要負責姑娘和姑爺的飲食就好,加上廚房只有一個,于是便跟方氏約定好雙方輪流使用。
至于銀子方面,常家每個月會撥給夫妻倆日常用度的月錢,但真的不多,不夠的部分只好從安蓉的私房錢,以及常永福的俸祿中拿出來,日子還是可以過得去,不至于到要動用嫁妝的地步。
這也是嫁人之後,安蓉必須要學習的功課;要保住相公的面子,不跟娘家的人求救,自己就得辛苦一點。
沒過多久,廚房里傳出刀撥面和蔥花烙餅的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待如意將今天的早膳端進東廂房,伺候兩位主子吃過之後,才退出房外,就見常玉芳走來,便朝她頷首。「請問有事嗎?」
常玉芳心想這個叫如意的也不過是個丫鬟,她自然用不著卑躬屈膝。
「我是來見堂嫂的。」因為她偷听到三伯父和永仁堂哥的談話,似乎要永禎堂哥私底下送銀子賄賂大老爺,所以趕緊來通風報信。
「我家姑爺也在里頭,恐怕不大方便進去。」如意暗示地說。
玉芳輕哼一聲,以為如意是故意刁難。「永願堂哥把我當做親妹妹看待,有什麼不方便的?」
「這種事奴婢也不好說。」人家夫妻在房里卿卿我我的,不懂她進去做什麼?
「你敢不讓我進去?信不信我在堂嫂前面告你一狀?」常玉芳心想堂嫂待她不錯,可見得喜歡自己,說話自然有分量。
如意在心里取笑對方無知,千萬不要看不起奴才和婢女,要是真的得罪,可是會整死人。「有什麼事,奴婢可以代為轉達。」
「……是我三伯父說有事找永禎堂哥,要他現在就到正廳。」常玉芳原本想要討好堂嫂,看能否再多撈一點好處,卻被擋在外頭,只能惱恨在心,以後非得找機會在堂嫂面前告狀不可。
待她一走,如意立刻踅回房內,將此事稟告主子。
常永禎頷了下首,放下茶杯。「我這就過去。」
安蓉一臉憂心。「我想一定是為了明天開堂的事,該不會要你代為說情?」她也是有私心的,要是真的錯在常家,可不希望夫婿無視自己的前程官位,也要想辦法為親人月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