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聲如蚊蚋地道︰「昨天晚上我听到宣家有逃奴的消息,那找人的隊伍還往這一帶一直靠近,我就在猜是不是少女乃女乃……因為我曾告訴少女乃女乃我自小玩躲貓貓的地方,就是附近破敗的道觀……我踫運氣去找,果然看到少女乃女乃帶傷躲到了我家附近的道觀之中……」
她倒吸了口氣,背上的傷讓她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但她堅持住精神,努力要把話說完。「在我看到少女乃女乃時,她手上拿著一塊攤開的布,人卻昏迷不醒……我知道她服藥了……就是那顆在奇山縣、一個奇怪老道給少女乃女乃的忘憂丹……」
說到這里,她的眼眶都紅了,方才半死不活被扔在一旁她都沒哭,但想到南淨雪悲慘的遭遇,她卻哭了。「少爺!少女乃女乃一定是想忘掉一切,甚至是想自殺,才會吃藥的啊……宣家那樣的逼迫欺負于她,少爺你卻沒有來救她,讓她陷入絕境,所以我把少女乃女乃救回家……
「可她清醒之後,居然不認識我了,整個人痴痴傻傻,有如孩童一樣……我問了她好多問題,試著提醒她往事,但她只要听到宣家的事,就會大哭大鬧,逃避反抗……我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王霸天就突然帶人闖進來……後面就是少爺你看到那樣了……」
杏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懇求似的看著宣青塵。「少爺,求求你一定要救少女乃女乃,不要嫌棄她現在的樣子,也不要再讓她受欺負了……」
說完,她終于不支地昏了過去。
而南淨雪見宣青塵久久沒有動作,以為自己安全了,居然一坐在地上,玩著自己滿地的血跡,嘴里還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些什麼,表情天真無邪,但行為卻令人心碎。
宣青塵心痛地閉上眼,幾乎不忍卒睹。究竟是多大的痛苦、多深的絕望,才讓她寧可忘卻一切,服下那顆來歷不明的藥丸?她變得痴痴傻傻,狀似幼兒,卻對他拒之如鬼怪,是否他在她的心中,也是那些害她的人?
他此生的摯愛就這樣被摧毀了,他所有的愛情、所有的憐惜、所有的不甘,即使全傾倒在她身上,如今的她,又能懂嗎?杏兒叫他不要嫌棄南淨雪,他倒是想叫南淨雪不要討厭他,是他負她今生,欠她良多啊!
宣青塵痴痴地望著她,目光又是復雜,又是難過,更有著深深的壓抑。他多想緊緊的擁抱她,告訴她從今以後他會好好保護她,絕對不會讓舊事重演,可是只要他有什麼動靜,她就如受驚的小貓一般,驚恐提防地看著他。
他只能強掩心痛,逸出一個溫和卻哀淒的微笑,輕聲道︰「淨雪,你不是想看雪嗎,我帶你去看雪好不好?」
第5章(1)
宣家糧行在京城獨大,所以宣青塵並不想留在京城里,他買了一輛馬車,欲將南淨雪帶離京城。
他並沒有成功說服南淨雪,後者仍視他如洪水猛獸,還是杏兒好說歹說,才把如今心智只有六、七歲的南淨雪騙上馬車,在隔日清晨帶了足夠的藥及食物,低調地出京。
臨走前,宣青塵不忘去一趟商會,埋下滿來客棧與宣家糧行斗爭的種子。即使事後大伙兒都知道宣青塵已月兌離了宣家,兩家可能也已經鬧得眼紅,無法松手了。
一路上,南淨雪都警惕地坐在離宣青塵最遠的地方,逼得他大部分時間都坐在車廂外,與車夫並坐。幸虧有杏兒不時安撫,她才沒一直哭鬧,不過杏兒自己也有傷要養,這一路可說是讓他勞心勞力,比他平時出遠門做生意還要累一百倍。
但是他無怨無悔,因為這個情況是他自己造成的,他的輕忽與自以為是,讓南淨雪從最愛他成了最怕他,卻讓他更能模清楚自己的心——無論她成了什麼樣子,這輩子,他要定她了。
馬車北行將近一個月,之後進入了一個名叫富田的小農村。村子里約莫三十幾戶人家,錯落在田野溪流之間,依山傍水,炊煙裊裊,風光絕美,讓南淨雪在提防之余,也忍不住把頭湊出馬車外賞景。最後,馬車在一處小院子外停下,宣青塵才協助杏兒下車,南淨雪便自個兒跳了下來,一邊大呼小叫,一邊在院子里探索,一派興奮又好奇。
宣青塵微微一笑,看來他這步棋走對了。這里是他乳母的老家,小時候乳母還曾帶他來玩,並承諾他隨時可以過來。後來乳母過世,這間小房子也因此塵封了數年,當他決定要帶南淨雪離開京城那個紛擾的地方時,就想到了這個純樸的小農村。
丙然,她似乎很喜歡這個地方,甚至玩起了鄰家養的雞,也惹得隔壁小黃狗汪汪叫個不停,幾戶鄰人都好奇地跑出門看這戶久沒人住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連忙走向她,想制止她頑皮的舉動,想不到她一察覺到他靠近,就立刻尖叫起來,連退了好幾步,口里遼大叫著。「壞人,你不要過來,壞人走開!」
這下附近鄰居的目光全質疑地落在了宣青塵的身上,弄得他尷尬非常,幸好杏兒善解人意,連忙將南淨雪騙到屋子里,他才跟了進去,想先稍微整理一下環境。
然而南淨雪一見到他進來,便突然放聲哭叫起來。「壞人進來了,壞人快點出去!哇哇哇……我不要在這里,壞人好可怕……」
她不叫則已,這麼一叫,原本在外頭觀望的鄰居們,突然都涌進了房子里,一臉不善地瞪著宣青塵。
「你是誰?到劉婆婆的房子里做什麼?」先說話的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陳伯,方才南淨雪逗的雞和狗,就是他家養的。
「難道你誘拐了人家的女娃兒?小伙子,年紀輕輕的不要盡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對門的黃大嬸也皺眉看著宣青塵,疑惑這年輕人相貌堂堂,怎麼會做這種缺德事。
之後一對年約二十來歲的雙胞胎兄弟張龍、張虎也跳了出來,直接指著宣青塵威嚇道︰「哼!讓我們把這個陌生人抓起來,免得他禍害了別人家的女兒……」
「各位冷靜點,我是宣青塵,宣家的少爺,劉婆婆十幾年前還帶我來過,不知你們是否記得?」宣青塵無奈地連忙解釋,皺眉看了看這幾人,動用他過人的記憶力回想著。「我記得你,你是陳伯、你是黃大嬸,至于你們兩個兄弟,不就是張龍、張虎嗎?我們小時候一起玩過稻草球的。」
「啊!我想起來了,,宣家的少爺……」陳伯一臉恍然大悟,不過這驚訝只有一瞬,臉色馬上又變得不悅。「就算是宣家的少爺,你也不能強搶民女啊。」
「唉,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淨雪不是我誘拐來的,她是我的妻子。」宣青塵嘆了口氣,村民們似乎認出了他,他終于能好好說明。「因為一些變故,淨雪傷了腦子,所以她的表現才會像個六、七歲的孩子,我帶她來這里,就是想離開京城,讓她在這片好山好水中療養,並非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是嗎……」黃大嬸仍是懷疑,不過這年輕人她越看越眼熟。「好像是,你好像真的是宣少爺,長相跟小時候一個味道。這……是叫淨雪吧?生得白白淨淨、水靈靈的,好一個標致的娃兒,怎麼腦子就傻了呢?真可惜……」
這番話,果然引起旁觀的村民們的側目。確實,一個好好的人腦子壞了,很容易被人笑是傻子或是呆子,甚至會引起眾人的歧視或抵制。
「少爺……」杏兒看氣氛有些古怪,不由擔心他們會說出一些嫌棄南淨雪的話,對她造成二度傷害。畢竟她會變成這樣,是無奈絕望之下的舉動造成的,但這又無法與他人解釋,而她雖然心智幼稚,可是別人批評她,她還是听得懂的,屆時她那孩兒般的心性,反而更難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