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秀月溫順地回答,也收到了此事到此為止的暗示。
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她若堅持要辦南淨雪,那麼接下來不肯罷休的就會是宣青塵了,所以她放軟身段,只在暗地里給了南淨雪一記凌厲又囂張的眼神。
南淨雪心頭一涼,她知道這黑鍋自己是背定了,只要未經許可進入書房就是犯了家規,就算姬秀月先啟釁,也不會有人相信她。
而姬秀月那記眼神,更是擺明了告訴南淨雪,她就是故意的,但南淨雪卻悲哀的發現,自己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因為她的相公這一次沒有站在她這邊。她明白他想息事寧人的心情,可是今日之事不僅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事實上更是兩個女人的角力,而她顯然落了下風。
南淨雪低著頭,雙手握拳,但那聲道歉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淨雪!」宣青塵微慍地提醒著她。
終于,她緩緩地抬起頭,眼眶里是不甘的淚水,可是她沒有讓它流下來。
她寧可受鞭刑,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屈服!
一個轉身,她跑離了書房,再也不管身後面露陰沉的姬秀月及臉色微變的宣青塵。這是她第一次違抗他的意思,會有什麼後果,她已管不了了!
南淨雪一直以為她很快就會被拖出房去,受到家規的責罰,想不到書房里的事仿佛沒發生過一般,在森嚴的宣府里沒有激起一絲漣漪,就這麼雲淡風輕的過去了。
當然,宣青塵在這件事情上出了大力氣,只是她永遠不會知道,因為他總覺得這種事情他頂著就行,不必特別告訴她,不過,他明知道她想他了,卻依舊沒有回房,當是她頂撞夫君的教訓。
可是這一次她也是鐵了心,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錯,為什麼她要屈服?明明真正壞的是姬秀月,那個女人在她面前一副樣子,在宣青塵面前又是另一副樣子,虛假得很,她一點也不想向姬秀月低頭。
所以這種心照不宣的冷戰,就在這對鮮少見面又互相牽掛的夫妻之間展開,而宣府的下人漸漸的也捉模出了一點意味,于是原來受到的待遇就不怎麼樣的南淨雪,這陣子更難過了。
她原本就因為姬冰的排擠,只要宣青塵不在,就不能到大廳里與宣威同桌,只能到廚房取回主僕兩人的膳食。這陣子宣青塵顯然無視她的存在,于是傾向姬冰的廚娘便主動將南淨雪院落的食物分量刪減一半,而且一天只供兩餐,而她又賭氣不去向宣青塵告狀——事實上是她也見不到他——所以主僕倆只好時常餓肚子,真的受不了就喝水充饑。
又或者,這陣子天氣越來越涼爽,府里會依各房需求添購新的秋冬衣物,至于去年的舊衣物,因為姬冰不喜穿舊衣,每年入夏就會扔光各房去年的秋冬衣,免得被人笑宣家寒磣。今年南淨雪沒有收到她和杏兒的衣服,所以她依舊穿著夏天的短衣,冷到發抖時就躲進被窩里。
「少女乃女乃,這樣太欺負人了!」今日偏生特別冷,杏兒見南淨雪噴噴打個不停,冷到臉色都蒼白了,卻連碗熱湯都沒得喝,便提了一個建議。「今兒個是府里發餉的日子,我到帳房那里領我們院子的分例,府里不給吃不給穿,咱們到街上自己買!」
于是杏兒氣勢洶洶地出了院落,而南淨雪只能眼巴巴的等著杏兒回來。到了這個節骨眼,她對宣青塵的怒氣,已經慢慢的化為一種心寒,她甚至悲哀的想著,會不會哪一天他突然想到她,回來院落里看,才發現她已經凍死或餓死了?
時間過去了一個時辰,她莫名地覺得不安,杏兒只是去取蚌分例,早就該在一刻鐘之內回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再也坐不住,連忙出了房間去找。
在往帳房的這一路找來找去,隨便拉個下人問,不是不理她就是說不知道。經過花園的時候,發現姬秀甩現居的院落之外似乎聲音嘈雜,她本能的走進了花園,但入眼的一幕,卻讓她當下紅了眼眶,幾乎不能自已的發起抖來。
因為她看到杏兒趴在地上,混身是血,而姬秀月正拿著一條鞭子,噙著一抹猙獰的笑,往杏兒身上狂抽。
「住手!」南淨雪尖叫,連忙沖了過去,想攔住姬秀月,卻被護衛給擋了下來。「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打杏兒?你住手!住手!」
姬秀月見正主終于來了,確實停手,不過表情卻更陰險幾分。「這個賤婢沖撞了我,犯了家規,不該罰嗎?」
「杏兒犯了什麼家規?她不過是到帳房領個分例!」南淨雪水眸圓睜,無懼地瞪著姬秀月。「我相信杏兒不可能沒事會犯家規的!」
「在帳房那兒,她支取了不屬于你們那一房的分例,被我的婢女逮個正著,我不過是替青塵大哥教訓一下這貪心的賤婢,否則事情鬧到我姑姑那兒,她說不定會被趕出府去,你還得感謝我呢!」姬秀月冷笑著,又準備動手。
南淨雪被擋著,無法阻止姬秀月,心急之下整個人趴在杏兒身上。「不許你打杏兒!」
杏兒早已痛得說不出話來,但她感受到主人以身護她的勇氣,一直忍住的冤屈及難過,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她虛弱地忍痛開口道︰「少女乃女乃……杏兒沒有……是他們冤枉杏兒……」
「我婢女親眼所見,哪里有假?」姬秀月這回鐵了心就是要把杏兒打死,讓南淨雪無依無靠,這件事也早已得到姬冰默許,所以她得勢不饒人,更張揚地道︰「南淨雪,你最好走開,否則你包庇犯錯的下人,我可是要連你一起打。」
南淨雪才不管她說什麼,小心翼翼地扶起杏兒,想讓她坐起,想不到這時候姬秀月當真好幾鞭下來,不只讓好不容易起來的杏兒又軟倒下去,甚至連南淨雪背後的衣服也被鞭子削得破碎不堪,整個背與手臂更是熱辣辣的疼痛。
「我說過你不許打杏兒!你太過分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氣,南淨雪與杏兒情同姊妹,哪里受得了杏兒當著她的面被打,更不用說自己也被打得痛不欲生,一時情緒激憤,居然突破了侍衛的防線,朝姬秀月沖過去,一把將她推倒在地。
姬秀月倒在地上,吃痛地叫一聲,不敢相信南淨雪這蠢女人居然敢向她動手!
這時候,見兩女起沖突而去找宣青塵的下人,終于把他帶來。
姬秀月見到他遠遠快步走來,心中暗恨想打死杏兒的計劃恐怕要作罷了,不過她設這個局要如何月兌身?美目精光連閃,最後很快地變了臉色,裝作倒地不起,痛得秀眉微顰的樣子,眼眶還含淚。
「青塵大哥,你來了!快來救我,淨雪姊姊發瘋了!」姬秀月哭著撲向他,一副受盡欺侮的模樣。
至于南淨雪,因為忙著扶起杏兒,連宣青塵來了都沒注意到,更別說要向夫君尋求溫暖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宣青塵退了一步,虛抱住姬秀月,倒沒有真的讓她撲到懷里。雖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但見到一片混亂的場面,臉色也不由鐵青。
「青塵大哥,今日我的婢女到帳房支領姑姑給的零花錢,卻遇到淨雪姊姊的婢女杏兒正要將我們那一份取走,這明明就是偷竊,依家法是要趕出府的!但我不想把事情鬧到姑姑那邊,便向杏兒施以微懲,日後姑姑問起來也多少能替杏兒月兌罪。想不到淨雪姊姊看到我懲罰杏兒就發狂了,動手打我,還把我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