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他若有所思地睇著她。「我從來不知道,也沒听你說過。」她不是說她失憶?
「是嗎?」她尷尬的干笑。「可能我覺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才沒跟你說吧。」
這時她莫名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跟辛悅不是兩情相悅,相約私奔嗎?如此情深的兩人,理應對彼此有相當程度的了解,怎麼他們卻好像有種不太熟的感覺?
「也許。」
見他不再追問,趙學安偷偷松了口氣,連忙轉移話題。「時候不早了,你餓了吧?」她從懷里掏出一包已經有點涼的肉餅。「沒那麼熱了,你快吃了吧。」
「你呢?」盛鐵軍並未馬上接過。
「我吃了。」她笑了笑。「肉餅是祁老夫人送我的,我在她府上也吃了兩個。」語畢,她將油紙包著的肉餅塞到他手里。「你先吃,我去燒熱水。」
他一手抓著那包肉餅,一手拉住轉身就要走開的她。
趙學安腳步一頓,回過頭看著他問道︰「怎麼了?」
望著她那雙澄淨明亮的黑眸,盛鐵軍的心情有點復雜。
她是辛悅,卻又不像是辛悅,現在的她,是真的她?還是假的她?
然而這樣的念頭一閃過,他不免覺得自己可笑,他到底在想什麼,世上哪來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就算是孿生姊妹,也有差異。
可她是真的什麼都忘了嗎?她不記得她來此的目的及任務?她不記得她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她甚至不記得她曾經想置他于死地嗎?
辛悅曾經想置他于死地,在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點了她的死穴之前。
在不久前一次夜探敵營的任務中,他們遭到埋伏,雖然所有人都得以全身而退,他卻因此受了重傷,當時他便懷疑營中有細作,向敵方泄露了他們的行動,只可惜當時他傷重,無法進行調查。
之後不久,宮里派人送來聖旨,還有一名年輕貌美的十七歲宮女,正是辛悅。
皇上有令,將辛悅送給他以便貼身服侍,他覺得奇怪,但皇命難違,只能將她留在身邊。
他始終覺得她心里藏了秘密,給人一種難以捉模的感覺,可相處月余,又說不出她究竟哪里可疑,更看不出她有任何不尋常之舉。
那一日,他又遣張子龍及趙一虎領頭出關夜探,他因傷勢未愈,便待在營寨等消息,辛悅端了一碗粥給他,他喝了之後便全身乏力,意識模糊。
隱隱約約地,他知道有人幫忙辛悅將他抬上了馬車,可他看不清是誰,就連聲音听來都是模糊的,後來他便昏了過去。
他醒來時,已身處在這間破房子里,他的手腳被捆綁,辛悅正拿刀子將他未愈的舊傷再次劃開。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對他做出這種事!究竟是誰要她這麼做的?
如若是皇上,只需一句話,甚至一個字,不用像這樣大費周章,但若非皇命,她又是奉誰之命要謀害他?
他在朝中並未樹敵,也不曾結黨連群,他一心為國效命、為君所用,從未與人爭權,為何會遭致這般對待?
不過不管是誰要謀害他,此人既能將辛悅安排在宮中,又能讓皇上將她送到邊關來,手段高明不說,一定有著相當的權勢及人脈a
辛悅讓他的傷勢加重,不斷失血,可卻沒一刀要了他的命,因為她受命要讓他死得自然。
她不給他吃,每日只給幾口水喝,想讓他傷重失血,虛弱而死。
「既然要取我盛某的性命,為何不痛痛快快的給我一刀?」盛鐵軍曾這麼問過。
「這也不是我能作主的。」辛悅說得冷淡,「主子說要你讓死得不名譽。」
「什……」
「驃騎將軍傷重畏死,派手下赴險惡之任務後,貪生怕死,偷偷帶著美婢逃離營寨,不料傷重感染不治。遭到威逼的美婢帶著逃將尸骨回京,說出事實,龍顏勃然大怒,奪其驃騎美名,鞭尸、滿門抄斬……喔,不。」她冷冷一笑。「咱這皇上應不會斬你九族,再說你是一個孤兒,又未成家,也沒什麼親族可斬,不過陣前月兌逃這罪名,夠你遺臭萬年了。」
听了她這些話,他怒氣攻心,卻無計可施。
「你為何這麼做?是誰指使你的?」
「你都已是將死之人,何必多問?」辛悅目光冷冽地睨著他。「你就慢慢等死吧。」
盛鐵軍自知時至,心有未甘,于是覷機,用盡所有氣力點了她的死穴,想與她一起死在這間破舊的屋子里。
他寧可變作一具無人知曉的骸鼻,也不願讓她帶著他的尸身回京,毀他清譽。
可當他醒來,她非但沒死,還變了個人,悉心又認分的照顧著他,最離奇的是,她自稱撞到頭,失了記憶,還自以為她是跟窮小子私奔的千金小姐。
當然,在看過她殘忍狠絕的那一面後,他是不可能輕信她的,但當時他除了仰賴她,別無他法,他傷得太重,沒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更別說回到風止關的營寨。
可經過這段時日與她的相處跟接觸,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防備似乎有點松懈了。
不為別的,只因她已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現在的她開朗愛笑、天真率直,明明什麼都沒有,卻有著一雙擁有全天下的眼楮。
她每天忙進忙出,卻不曾有過一絲不耐及疲憊,當然,更沒有怨言。
她照顧他、服侍他,猶如他真的是她的丈夫,她的態度不像是作戲,她是真心這麼認為。
如今她甚至還去尋活兒想養他?
見他拉著自己又不說話,還有些恍神,趙學安有些擔心是不是自己的身分被識破,她有些戰戰兢兢地又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聞聲,盛鐵軍這才回過神來。「沒什麼,只是想跟你說……稍微歇一下,別累壞了。」話落,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他發現他是出自內心這麼說,而非客套。
「我不累……」他溫暖的關懷教她的心又是一悸。
雖說她還不能完全接受他們是夫妻的事實,但她的情緒總是因為他而起伏。
他若氣色好些,她就歡喜;他的視線稍稍停留在她身上,她便心悸。
他關懷的話語,總能溫暖她的心;他無意間的踫觸,老是惹得她心慌意亂。
盡避覺得他對她的態度有點若即若離,她也沒放心上,畢竟她已經是辛悅,而辛悅是他的妻,依照最簡單的邏輯推論,X=Y,Y=Z,所以xhyhz,既然她是他的妻子,就該做一個妻子該做的事,那就是愛他、服侍他,和他禍福與共。
趙學安甜甜一笑。「你快把肉餅吃了吧,我去燒水,等一下替你擦擦身子。」
「嗯。」盛鐵軍輕輕頷首,眼底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掙扎。
以辛悅的身分在古代重生的趙學安,開始了她在這個世界的第一份工作——教畫畫。
她每天到祁府教畫兩個時辰,而這段時間,她其實也不是一直都在畫畫,她覺得自己有點像家教,也有點像保母。
祁府當家的是祁老夫人的獨子,祁老夫人的媳婦也必須到各個店鋪去巡視,因此兩個孫兒可以算是祁老夫人帶大的。
祁老夫人年歲已大,對付兩個活潑好動的毛孩子,還真是折騰她的老骨頭,如今有了趙學安,她總算可以輕松一點了。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趙學安,知道的知識當然比古人還要多,她每天給孩子們灌輸新知,還教他們明辨是非善惡,除了文學,她也教他們算數,且都是用可以融入生活、簡單易懂的方式,讓兩個孩子在互動中自然吸收,完全沒有上課的壓力,反倒像在玩游戲,兩個小家伙因此愛極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