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妍怔怔的看著他,那張俊顏上的冷漠令她心寒,在人人唾棄他的時候,只有她不顧一切的過來關切,他卻如此待她。
美眸泫然欲泣,她難過的轉身就跑,隨侍的丫鬟、小廝也急急的追上前去。
穆敬禾誰也沒瞧,轉身再度回到書房內。
竹南萱與郭總管相視無言,康遠低頭輕嘆。
竹南萱又看看何雨妍跑離的身影,說來她也算有心,膽識也比她這只小米蟲大,天天來府里,偏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自己又是怎麼了?見主子如此孤立自己,她怎麼心也痛痛的呢?
第7章(2)
人生頭一回,穆敬禾陷于孤立無援的地步。
那一日,他的母後要皇兄先離開廳堂私下對話,竟是要他咽下自尊與何雨妍交好,最好是能生米煮成熟飯,讓她懷上身孕。
有夫妻之實,從她口中套話更容易,也能及早得知何大慶查到的證據是福還是禍,就算全是被誣陷的偽證,也能及早做準備回擊。
再者,何雨妍成了他的女人,肚子里可能還有他的娃兒,何大慶就算查到任何不利于他的證據,也得想法子抽掉。
想到這里,穆敬禾冷笑一聲,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麼窩囊的時候。
盡避母後要他能屈能伸,說這一切是為大局著想,是保全他們三人最好的方法,但他著實無法答應母後,因此那天兩人算是不歡而散,他也沒送母後及皇兄離開。
「十三皇子離京數月了,他四處游山玩水,不忘派人買些民間的可笑玩意兒或新鮮吃食以快馬送進皇宮,你父皇龍心大悅,相比之下,母後只要想到你現在的困境,就悲憤難抑。」
這是母後要離開時說的話,她語氣里盡是悲憤、盡是不舍。
十三弟!他在心里怒吼,該死的你竟讓我深陷水深火熱,肯定很得意吧!
「砰」地一聲,他發泄似的用力拍向桌面,桌面立即出現凹陷的掌痕。
陽光燦爛的書房外頭,原本也陷入自我思緒的竹南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給嚇醒,她立即從半開的雕紋花窗望進去,完了!主子頭上有一團烏雲籠罩,好像還在打雷閃電。
她沮喪極了,搞不懂為何出去一趟會變成這樣?
她知道那些百姓的反應不好,也能猜到她的眼神肯定欠佳,但她只是被嚇到了,那是被眼神霸凌下所做出的直覺反應嘛!
但最可悲的還是穆敬禾,天子腳下發生的血腥混戰,刺客大刺刺的要殺皇子,可是當皇帝的爹連派個小太監過來關切也沒有,京城的府衙也只來了一個大人,說是因為所有刺客都讓主子的人殺光了,無從查案,也只能這麼算了。
唉,人在失勢時什麼嘴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血淋淋的官場現形記啊。
而她呢?她這只小米蟲也現形了,但不是蟲,而是一只嗡嗡嗡的小蜜蜂。
餅去她只想當吃貨,不過自從事發後,為了讓胃口日益縮減的他能多吃一點,她天天上街采買食材、醬料,當那些店家為難不賣時,她還厚顏無恥的千拜托、再拜托,甚至忍不住替他說話——
「我的表姑姑是府里的秦嬤嬤,她說了,很多事不是我家爺做的,流言多是加油添醋,那一天你們也看到了,是那些黑衣人主動來招惹我家主子的。」
「定北王囂張跋扈,手握重兵,妄圖謀逆犯上!」有人這麼說。
「胡說八道,我家爺是冷漠了點、寡言了些,但他要真囂張跋扈,能率兵打贏那麼多戰爭?真要謀反,他的軍隊那麼厲害,直接攻進皇宮就成事了,何必這麼乖的悶在王府三個多月,靜候調查?」她連珠炮回應。
「可他滿手血腥,听說三皇子一家數十口也是遭他陷害,皇帝一怒抄家滅門的!」又有人這麼說。
「你是哪只眼楮看到,又听哪個人說的?你一定是個笨蛋,因為謠言止于智者!」她氣呼呼的開罵。
世人對穆敬禾的詆毀、唾罵實在不少,而她也口沫橫飛的駁斥回去,值得額手稱慶的是,不少人已開始思考她的話,尤其是這句——
「一個不怕死、率兵去打仗的皇子,他都願意去保家衛國,而非養尊處優的留在京城里享樂,到底是能罪大惡極到什麼程度?」
竹南萱想到這里,心里略微欣慰了些,但目光再落到書房內面無表情的主子,她心里又跟著悶了。
愛里的奴僕還是會進進出出王府,所以,她為主子說的話他們大多听說了,都說她好勇敢,秦嬤嬤、郭總管甚至康遠、張昱都對她豎起大拇指,但他們也直言不敢跟主子說這些事,他全身散發著危險又疏離的可怕戾氣,濃度強得讓人不敢靠近,就怕被灼傷。
他要這樣陰陽怪氣到什麼時候?
她好希望時光能倒轉,她想再看到他那唯一一次的大笑,即使她還得再讓他吻上一次,但她真的不介意,她是那麼、那麼的希望他能快樂一點……
她深吸口氣,看著他那張冷峻的臉孔,覺得真是太不公平了!因為他,她穿越當米蟲不成,還勤勞的不像自己,他呢?天天冷著一張臉又不說話,吃得愈來愈少,也不想想有多少人在擔心他的胃,多少人在乎他的喜怒哀樂,他卻完全不當一回事,哪有這樣的?
她愈想愈不甘願,咬咬牙,氣匆匆的開門徑自走進書房,勇氣十足的對著他道︰「奴婢不管爺在想什麼?但一個人一定要吃飽、要睡覺,思緒才會清楚!」
穆敬禾沒說話,只是一頁一頁的翻著書本。
「奴婢很謝謝爺那一天的救命之恩,謝謝您沒撇下奴婢,另外希望您快樂,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整個人變得陰沉又難相處。」
贊!竹南萱不愧是大膽王!書房外頭有不少暗衛,一听到她的話莫不在心中大贊。
穆敬禾翻書的手一頓,頭一次將眼神定視在她勇敢的小臉上,他沒想到粗線條的她竟然能這麼精準的察覺到他的心境變化,他以為他隱藏得極深、極好。
「高處不勝寒,爺如果願意,奴婢願意听你說,願意替你分憂解勞,真的。」
竹南萱開了口,才發現她是真心的,她真的很想替他分憂,才幾天而已,他的臉看來更加消瘦,她看了不舍,也感到很不忍心。
穆敬禾定定的看著她久久,對她眼中的不舍、關切無感,他深知她要裝認真時也能很認真,而那一日不願成為他的女人的眼神才是最真實的。
「找個地方混水模魚睡覺去,別來吵本王。」他冷冷的開口,再次將眼神放回書本。
竹南萱一愣,她可以轉身就走,這是他允的,但她卻不想離開,他那個冷漠得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神,就是讓她不忍心,「奴婢沒有混水模魚,只是一個人總要放慢腳步,才能明察秋毫,才能……咳,慢工出細活,至于睡覺,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爺該學學的。」
真勇敢!暗衛們在心里為她大力的鼓掌歡呼。
不愧是竹南萱,永遠都有荒謬卻又理直氣壯的理由,穆敬禾臉色稍緩,但仍沒看向她,「本王想安靜。」
「好,那爺吃點東西,我現在就去廚房端點——」
「不必了。」他馬上打斷她的話,繼續翻書。
她真的生氣了!砰地一聲,雙手陡地蓋住他的書,傾身靠近那張就算消瘦仍俊得要命的容顏,「爺想餓死奴婢沒有異議的,偏偏爺吃一口,奴婢才能吃一口,奴婢的命已岌岌可危了,爺知道嗎?」
他黑眸微眯,這才注意到她的瓜子臉好像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