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南萱一見嚴肅的表姑始,心里哀號,知道待會兒肯定又要被她拉到房里碎碎念一堆了。
她尷尬的站起身來,但因腳仍微麻,姿勢實在有點兒丑,但她還是馬上就戰斗位置,挺直腰桿,眼神誠摯的看著穆敬禾,「爺,對不住,是奴婢不應該,看著爺練武練得虎虎生風,讓奴婢看得目不暇給、眼花撩亂,一時頭昏目眩,然後就昏昏欲睡——」
「夠了!爺開口問你話了嗎?」秦嬤嬤見她打不住話,連忙打斷。
「沒有!謝謝秦嬤嬤提醒,爺,對不住,奴婢多話了。」她畢恭畢敬的再向他躬身行禮。
秦嬤嬤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她困窘的看著默不作聲的王爺,終究還是鼓起勇氣建議,「爺,老奴再去找個人來?」
「為什麼?奴婢伺候爺都上手了。」竹南萱忍不住抗議,雙頰氣鼓鼓的,看來好不可愛,但看在秦嬤嬤眼中卻是可惡。
她還敢厚顏的問為什麼?!
「上手?」穆敬禾深幽的瞳眸望向她,語氣里的嘲諷可深了。
「是啊,奴婢這段日子以來就像農人日出而作,亦步亦趨的照顧著爺,卻不能日落而息,因為爺深夜不睡,奴婢都得徹夜隨侍,準備宵夜,但爺又老是不餓,唉。」小小嘆息一聲,天知道,從育幼院長大的她生平無大志,只想當只吃喝無虞、不必工作的小米蟲,誰知這一穿越,卻變成整天嗡嗡嗡的小蜜蜂。
「丫頭!主子面前嘆什麼氣?」秦嬤嬤火氣都上來了,但有件事她無法明白,主子怎麼會靜靜的听她胡言亂語?
穆敬禾也不懂,很少有人——特別是奴才敢在他面前嘰嘰喳喳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竟也習慣的任她大放厥詞了。
「奴婢嘆氣一是有所感慨,二是奴婢敢在主子面前展現真性情,而這全是因為爺是世間難得的好主子呀。」她巧笑倩兮的一福身,又接著道︰「奴婢感慨從古至今,皇室為了儲位總弄得骨肉相殘,像現在,十三皇子指證爺有謀反之心,害爺過得郁悶,奴婢也知道皇宮里有兩股勢力,王府里也許有細作,雖然四周都有暗衛保護,但奴婢是貼身丫鬟,責任更加重大,這條卑微小命絕對願意為爺肝腦涂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她的表情能有多認真就有多認真,這可是當米蟲的功夫之一,看人說話時,眼神要充滿真誠,絕不能有其它情緒。
穆敬禾不得不佩服她,滿嘴好听話,甚至帶了點浮夸,但那雙熠熠發光的眼眸卻不見半絲矯情的痕跡,不會讓人覺得她巧言令色。
秦嬤嬤額際發疼,不明白她如何能這麼輕松的吐出一堆諂媚阿諛的話。
冰總管不想承認,可是他還真的想笑,尤其在爺的身邊多年,他其實看得出來爺對她也是無可奈何。
穆敬禾冷冷的看著竹南萱,她誓死也要保護他的決心還算可取,雖然非常的不自量力,臉皮之厚更是無人能敵,但他只是抿抿唇,「伺候沐浴吧。」丟下這句話,他就轉往寢房而去。
意思很明顯,她可以繼續留下。
竹南萱笑咪咪的向秦嬤嬤等人點個頭,就快步追上他。
秦嬤嬤搖頭,「我真的替她擔心。」
「但看爺的態度,對她是包容的,也許「那件事」真的能讓她試試。」
她蹙眉看著一臉認真的老總管,「你對她有信心?雖然我們談過了,今兒也是為了那件事要找她談,可是剛剛看她那迷糊樣,我又擔心所托非人。」
「可眼下你我都使不上力,南萱丫頭的膽子超乎常人,咱們就讓她做吧。」
秦嬤嬤想了想,也只能點頭了,「好,我晚點兒找她談。」
第3章(1)
對竹南萱來說,當米蟲、廢柴才是王道,其它的她其實是不太多想的。
生活在美輪美奐的定北王府內,好多個門院廳堂、亭台樓閣、大小院落,而這麼大的好處就是很好躲,很好混水模魚。
她很聰明,很快就找到適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把主子當成大好幾號的巨嬰來洗刷刷後,沐浴這檔子事對她再也不是難事,何況,天天有這麼養眼的猛男可看可模的福利也不是人人都有,樂觀的她懂得轉換心境,把如今的處境看成老天爺給她的福報之一。
但眼下的情況可讓竹南萱在心里嘆氣連連,覺得自己是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吃個飯有這麼難嗎?
燈光美、氣氛佳,一整桌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但他一個高壯拔挺的男人竟然只有麻雀般的胃。
穆敬禾放下碗筷,冷眼看著沒動多少的飯菜,他知道自己胃袋空空,但就是沒有食欲,連要勉強塞進嘴里的力氣都不願施,只覺得意興闌珊。
他抿抿唇,拿起桌上的潔淨絹布拭嘴後,一手伸向青瓷茶杯,竹南萱立即機靈的上前,替他倒上一杯冒著裊裊茶煙、茶香濃郁的好茶。
她伺候已有一段時日,知道主子拿起茶杯就代表吃飽了,但是——
「撤。」穆敬禾啜了一口茶後放下瓷杯。
又這樣!她斗膽勸進,「王爺,再吃一些嘛。」
「撤!」
她覺得好可惜,主子吃剩的東西下人又不能吃,得全部倒掉,超浪費的,瞧,有脆皮酥雞、有鮮女敕可口的魚,還有一塊塊飽滿Q彈的龍蝦肉……她是拚命拚命的吞咽口水,才困難的再說出一句,「爺真的不要再嘗一點?爺有練武應該會餓——」
「本王說撤!」
面對那雙冷颼颼的黑眸,她幾乎想大喊不要,或者叫他干脆賞給她這個辛苦伺候的丫鬟吃,她半點都不在意吃他一點點的口水,但最終她還是很孬的點頭行禮,「奴婢遵命。」
唉,沒魚蝦也好,她頻頻用力吸著食物香氣,一邊將桌上幾乎沒啥動的飯菜、碗筷放入雕花精美的兩層式漆盒,再端到門口,由康遠、張昱其中一人送回廚房。
張昱接過手,感覺到沉甸甸的漆盤,忍不住將蓋子掀開,一見里面的菜肴幾乎沒啥變動,兩人的濃眉都要打結了。
「沒辦法,爺要我撤。」她壓低聲音,聲音有濃濃的無奈。
他們也明白,只是仍忍不住異口同聲的低問︰「你不能多勸爺吃些?」
她倏地瞪大了眼,「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她仍是壓低聲音,「爺是主,我是奴,我說的話主子要能听,天都下紅雨啦。」
問題是在他們看來,她根本沒有一點當奴才的自覺,有著銅牆鐵壁般的臉皮,還有著不知天高地厚的膽識,有好幾回她根本是當著主子的面混水模魚。
張昱搖搖頭先行轉往廚房,竹南萱則轉身走回廳堂,盡避在心里罵這家伙浪費食物、不懂得分享,但一張俏臉仍堆出滿滿的笑意,「爺要到書房去了嗎?」這是他的例行公事。
穆敬禾沒理她,獨自沉思。他習慣忙碌,如今卻只能無所事事的靜待調查,若調查是如火如荼的進行倒還好,偏偏他散布在各地的探子送回府的消息都是沒啥動靜,父皇是打算將他變成和貶至冷宮的嬪妃一樣,讓他自生自滅嗎?
竹南萱看著不言不語的他也只能罰站,她心里有底,大概得站個十幾二十分鐘,化成雕像的主子才會活過來。
丙真,好一會兒後,他默默起身往外頭走。
竹南萱愣了一下,連忙追上前,越過高大挺拔的主子,再抓了放在門口一角的燈籠,彎,靜靜等候,一見他走到門口,快一步走上前掌燈。
穆敬禾隨即步出門坎,康遠與早已去而復返的張昱連忙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