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站住!」古翠眉氣不順,月兌口喝道。
真當自個兒是王府的正經親戚了?寒蓮心里冷哼,本可以不予理會,又頗好奇古翠眉唱的是哪一出,便回身嬌笑道︰「古小姐有何指教?」
迸翠眉見她穿著粉色如意雲紋交領長襖,翠綠色錦裙,外罩雲錦斗蓬,穿金戴玉,配上她盈盈如水的氣質,比自詡官家千金的古翠眉更像名門閨秀。
迸翠眉嫉妒在心,憑什麼姑姑口中的可憐小白兔穿戴得比她貴氣多了?她不敢與世子妃比家世比身分,但還不如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嗎?她可不信!便端出王府表小姐的身分指責道︰「你一名小妾,見了本小姐為何不行禮請安?」
此言一出,寇沅瞪著眼楮看她,寇洙則眼珠子滴溜溜地瞄向寒蓮。
寒蓮似墨玉般的眼楮凝視著古翠眉,心里猜到她在打什麼主意,清秀雅致的臉龐閃過一絲譏諷的笑,搖搖頭,「二小姐、三小姐是王府里的正經主子,尚且不斥責我失禮,古小姐狐假虎威,是仗了誰的勢?」
「我姑姑是府里的二夫人,你敢不敬我是表小姐?」古翠眉尖銳地道。
寒蓮一樣笑得天真可人,「我沒有不敬表小姐,我只是奇怪,二小姐、三小姐都沒說我不對,你一個外人……憑什麼?」
「外人?我是外人?」被點出實情,古翠眉一時間難以接受,不免激動道︰「你不過是身分低微的小妾,有一天我要讓你跪在我面前拜見我!」
「我等著啊!」貪慕虛榮,頭腦簡單,沖動易怒,卻非世家貴女,想讓她下跪拜見,下輩子吧!寒蓮始終笑盈盈的,看了看天色,淡然道︰「快午時了,我該回去用膳,免得尤嬤嬤叨念我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告辭。」
不等她們反應,寒蓮便帶著雲雀走了。她們是花榮月的小泵,可不是她的小泵。
迸翠眉跺著腳道︰「你們看她……她在挑釁我吧?!」
寇洙老實道︰「是表姊你在挑釁寒姨娘吧!」
寇沅凝眉道︰「表姊,你究竟想做什麼?」
寇洙也奇怪,「寒姨娘與人無爭,你干麼針對她,對她大呼小叫?即使她是一名小妾,那也是王府世子的小妾,我娘見了都客客氣氣的,你居然對她叫囂著要她下跪拜見你,表姊,你受寒發燒了嗎?」
寇沅是家中長女,處事圓滑些,也明白自家在王府的處境,為人處事從不張揚,連王妃都贊她懂事乖巧。
寇洙較為活潑天真,但有寇沅作榜樣,二夫人又約束著,不至于做了出格之事,相對的,比較直性子的她就不太喜歡常來串門的古翠眉,其他表姊妹們都乖乖地深居閨中,只有古翠眉不一樣,她到底想干麼?二舅母也不管一管?
迸翠眉的小心思或許有人看出一二,但只要古翠眉自己不說破,便可以當作沒這回事。
可如今她急了,看出一二的人裝沒看見,她自己再不透露些口風,哪兒有進展的機會?娘已發話,祖母和大伯母暗示她擋了其他妹妹的姻緣,今年定會挑一戶人家讓她出閣,難道她要嫁入小闢吏之家平淡的過一生,再沒有風光的一天?
她是姊妹中最美的,不差寒蓮一絲半點,她不想象母親和伯母嬸娘一樣,每天柴米油鹽斤斤計較,為了誰家多分了一匹布也可以記恨良久,她不要過那種日子!
迸翠眉面對寇沅、寇洙的質疑,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笑道︰「兩位妹妹有沒有想過,這兩年你們會先後出閣,姑姑和姑父老了之後由誰照顧?」
寇沅和寇洙面面相覷。在王府生活自然衣食無憂,奴僕成群,但沒有兒孫承歡膝下,老來孤寂是免不了的。
迸翠眉爽快地道︰「如果我能嫁給世子爺,一定把姑姑當婆婆一樣孝順!」
寇沅秀眉微蹙。
寇洙瞪圓了眼珠子,失聲道︰「你想給二哥做妾?我娘說好女子不做妾,外祖父也說了,寧做窮人妻,不做富家妾,他老人家會第一個打死你!」
迸翠眉在心里呸道,姑姑自己怎麼不去做窮人妻?祖父心疼自己的女兒,輪到孫女們,就一味講求家聲清譽,壓根不在乎孫女吃苦受罪。
她忙道︰「我好歹是官家小姐,做侍妾是不行的,但若求娶我為世子側妃,想必祖父也不會阻止。」
求娶你?真是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寇沅心中月復誹,似笑非笑地道︰「原來表姊有青雲之志,難怪常來串門,方才又對寒姨娘那般不客氣,不過也別拿我們架梯子才是。」
迸翠眉需要她們的協助,忙放軟了身段,求道︰「妹妹何出此言?這世上的事無非是你幫我,我幫你,我若成了世子側妃,姑姑在王府不也多一個依靠?等你們姊妹出了門子,我這個嫂嫂也是你們在娘家的靠山啊!我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源,你們幫我,就是在幫你們自己……」
迸翠眉巧舌如簧,寇沅和寇洙完全呆怔住。
寇準在左軍都督府衙門里听派出去的隨從回報道︰「王妃恩典碧珠除了奴籍,放她歸家,又賞了兩百兩銀子的嫁妝,碧珠的爹娘給她找了一戶布商作續弦,布商的妻子因急癥去世,留下十歲的女兒和八歲的兒子。剛開始一年過得還不錯,只是那布商游走四方作買賣,一對兒女交由碧珠照顧,不知為何常起爭執。
「一年前碧珠開始進出賭坊,又愛喝酒,不但耗盡了自己的嫁妝,還趁著布商不在把家里值錢的東西全拿去典當,那布商氣得揚言要休妻!碧珠的爹娘拿出體己銀子把典當的東西贖回來,碧珠又下跪苦苦哀求,哭得布商于心不忍才沒寫休書。」
寇準神色微慍,「賭錢的是碧珠,不是她的丈夫?」
「是。」隨從恭敬應道。
「所以並沒有碧珠險些被賣入窯子之事?」
「回世子爺,實際上是碧珠又欠下五十兩銀子賭債,她爹娘已沒錢替她還,賭場的人要抓她去賣身抵債,她抵死不從,布商恰好出門販貨不在家,結果碧珠便拿了布商十二歲的女兒抵債,賭場的人自然愛新鮮女敕貨,便抓了布商的女兒去,幸好布商的兒子機靈,跑去舅舅家討救兵,這才把小泵娘救回來,這件事情鬧大了,左鄰右舍都指責碧珠自己不下蛋,卻來禍害別人的兒女……賭場的人也不肯甘休,利上滾利,要碧珠拿出一百兩銀子還債,否則天天到家里砸門鬧事。」
寇準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碧泉好大的狗膽,自己的姊姊好賭,意圖賣了原配留下的繼女還債,她竟顛倒黑白,虛言欺騙天真的寒蓮,訛詐寒蓮的銀子。
「世子爺,」隨從不明白寇準為何突然命他調查碧珠,但明白這位世子最恨不忠欺騙之事,忙往下說︰「碧珠怕布商回來會休妻,最近常宣揚自己是安慶王府出來的,她妹妹是世子爺的寵妾,馬上會將一百兩銀子還清……」
「啪」的一聲,寇準砸了一只茶杯。「自己丟人現眼,禍害他人子嗣,還敢將髒水往王府門上潑,找死!」
那隨從不敢吱聲。
寇準轉了轉大拇指上的綠玉扳指,眸底似有冰霜凝結,「去,給我盯著,看碧泉有沒有送銀子給她爹娘?至于碧珠……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好相夫教子,愛賭又愛喝酒,盡折騰出禍事,等布商回來定不饒她,她羞愧之下,喝了酒不小心跌入河里,淹死了!」
隨從眉眼不動,抱拳道︰「屬下明白。」
寇準揮揮手,他立即出了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