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正中下懷,領命而去,還在打胎藥里加了大量的紅花,一舉根除後患。
采薇院里呼天搶地,求見王妃、求見世子,但怎敵得過幾位五大三粗的大力嬤嬤?年順慈與周吟鸞不到傍晚便血流如注,昏迷不醒。
秋水把消息傳回榴花院時,寒蓮嚇得手抖了幾下,勉強捧住茶碗,茶水濺在手上,雲雀忙掏出帕子為她擦拭,見都燙紅了,便去尋膏藥過來。
「我不要緊,要緊的是姊姊,她做錯了!」寒蓮站起身便要朝外走,「我得去勸勸姊姊,千萬別這麼做……」
秋水忙道︰「寒姨娘,來不及了,周嬤嬤已帶人去灌藥了。」心里可不希望寒蓮去多管閑事,世子妃讓她叫聲「姊姊」是抬舉她,可別忘自己也是妾!
寒蓮頓住腳步,盈盈水眸凝視著虛空,慢慢地涌出淚珠來,一顆一顆從雪白的面頰滾落,宛如珍珠碎玉般,格外惹人憐惜,「那是兩條小生命啊!」抽抽嘻噎地哭了起來,「又不是小貓小狽,說不要就不要,世子爺同意了嗎?王爺王妃同意了嗎?姊姊為何不能等上一天,何須急著發落呢?」哭得梨花帶雨,氣弱嬌怯,有些喘不上氣。
雲雀連忙扶她坐好,輕撫她的背,像母親安撫自己的孩子一樣。
尤嬤嬤立在窗外看得明明白白,轉身去了正院。
寒蓮哭了一會兒,確定窗外人影已去遠了,才收淚哽咽道︰「秋水,這幾日你不可往豐澤堂湊了,免得遭池魚之殃。」
「奴婢明白。」秋水應著,卻等在那兒,直到寒蓮示意雲雀賞她一塊小碎銀才退下。
雲雀有些生氣地比手畫腳,意思是秋水和周嬤嬤一樣被慣壞了。
寒蓮拍拍雲雀的手,示意她別在意。
回到內室,雲雀用帕子沾冷水給寒蓮敷眼。
寒蓮這才細聲道︰「雲雀,我們人微命賤,許多事情就要忍耐。今天我若是真正的主子,周嬤嬤和秋水不敢欺我年幼軟弱,我也可以嚴厲地懲罰她們,但我不是啊!當然,我也可以向世子妃告狀,世子妃或許會責備她們,但同時也會看輕我拿兩個奴才沒辦法。」
雲雀嘆息一聲。
寒蓮取下帕子,幽黑的眸子如黑曜石,閃燦著無數光采。「我不是真拿她們沒辦法,我是故意的,財帛動人心,她們收了錢,就該付出相當的代價。你看,我們是秀才不出門,能知王府許多事,不像采薇院那兩個蠢女人,瞎子模象,以為世子爺在家里,便挺著肚子去耀武揚威,自尋死路。」
雲雀點了點頭。
「搶戲不代表會演戲,那兩位如今正痛徹心腑地感受著。」寒蓮閑逸沉靜的姿態,完全不像剛哭過,一臉平靜。「秋水最遲明年會嫁出去,我越是縱容她,她出嫁後的日子越不容易,而這一切全是她自己的選擇。至于周嬤嬤,很快要倒大霉了。」
雲雀雖不明白,但不管寒蓮說什麼,她都心服口服地點頭,惹得寒蓮失笑。
其實,她進門那一晚,年順慈和周吟鸞聯袂來打探敵情時,她事先放在玫瑰紫釉茶碗里的粉末是一種秘藥,讓人疑似懷孕的秘藥,用顏色艷麗的茶碗泡出來,即使碧螺春的顏色深了些也看不出來。
包何況,她是有心算無心。
寒蓮記得「春意樓」有一位名妓,被江南鹽商看上了要買回去作妾,但名妓早已服過斷子散,根本生不出孩子,又是沒有名分的小妾,色衰則愛弛,老了可怎麼辦?名妓想到一個絕招,用一匣子首飾向老鴇買了能讓人疑似懷孕的秘藥,可以讓癸水延後兩個月不來,造成懷孕的假象,請了大夫來診脈,也很像懷孕的脈象,而且都說了癸水不至,一般大夫自然鐵口直斷說是喜脈……
最後,名妓在一次與正妻起爭執時不小心跌倒,小產了,這筆帳自然算在正妻頭上,而名妓從此傷了身子,無法再受孕,也都是正妻的錯。那鹽商心疼不已,更加寵愛名妓了,後來另一名小妾因難產而亡,產下的兒子便抱養在名妓屋里,當成名妓的親生子養大,老了也有依靠。
那是寒蓮前世所知曉的妓女從良後極少數過得好的例子。
其實,花榮月若夠聰明,或者說夠信賴寇準和王妃,年順慈和周吟鸞明明有按時喝避子湯,怎會雙雙有孕?王府可不是尋常人家,小妾只能找坐堂的大夫來看診,但既有疑問,就當賞個恩典,召來太醫院的婦科聖手,未必查不出脈象有異,花榮月大可反咬兩名小妾一口——假裝有孕居心叵測——即使要喊打喊殺也名正言順,王妃都會給她拍拍手,世子也會從此冷落采薇院。
如今可好了,花榮月連問都沒問一聲的直接灌了打胎藥,當妒婦當定了。
寒蓮心情很好的笑了,心中想著,在王府討生活,可不是光憑一張漂亮的臉就可橫行無阻的啊,姊姊!
第十一章第二受寵(1)
采薇院的消息傳至正院時,王妃對于花榮月搞不清楚事情重點的處理方式感到很不滿。
「榮月怎麼會這個樣子?太教我失望了!」王妃神色一凝,目光凌厲地掃過去,「蔡嬤嬤,我讓你管著豐澤堂,你就沒勸世子妃一句?」
蔡嬤嬤冤死了,馬上膝蓋落地,向前膝行數步,伏首道︰「王妃明鑒,奴婢心心念念忠誠服侍世子與世子妃,可世子妃身邊自有周嬤嬤和陪嫁丫鬟,等閑不許奴婢進正屋,奴婢只能給周嬤嬤打下手,世子妃有什麼心思,奴婢根本不曉得。這次的事,是周嬤嬤自己熬好了
打胎藥,帶了一群僕婦往采薇院去,奴婢這才知曉,趕緊來稟告王妃。」
說完連磕了數個響頭,順手告了周嬤嬤黑狀——周嬤嬤把持著豐澤堂,教唆世子妃給兩名小妾打胎,忠奴想提醒世子妃一句「婆婆尚在,有事可請高堂作主」也沒機會,周嬤嬤完全一手遮天。
安慶王妃「啪」的一聲,一掌打在桌上,桌上的茶盞點心碟乒乓作響。「我還活著呢!她寧可听一個下人的話,都不會想到要來請示婆婆一聲?」
「娘,當心手疼。」寇泱回娘家探視雙親,不巧趕上了這樁事。
蔡嬤嬤和尤嬤嬤更是嚇得不敢出聲。
寇泱不疾不徐地道︰「娘,木已成舟,別氣壞自己的身子。」反正趕去采薇院阻止已來不及,還是收拾善後吧!
王妃一臉陰沉,並非心疼未出世的孫子——根本還沒有感情,何況是兩名賤妾所生,敢互相掩護倒掉避子湯,犯了她的大忌,她壓根兒不會袒護,也不想干涉花榮月如何處置,可是,花榮月被一個奴才牽著鼻子走,因此而目無尊長,連請示她這個婆婆一聲都沒有便打掉她的孫子,這點她不能容忍!
安慶王妃主持中饋二十年,把持著王府內院,壓得二老爺一家安分守己,不敢蹦,又如何忍得下新媳婦仗著寵愛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最教王妃難過的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世子妃、安慶王府下一代的宗婦,不但沒有容人雅量,而且偏听偏信,只听一個老奴的話,完全忘了自己上有婆婆,忘了可以請婆婆為她作主。
她當婆婆是擺設嗎?這樣的世子妃,讓她怎敢將王府中饋托付給她?
寇泱很了解自己的親娘,放軟了嗓音道︰「娘,弟妹還年輕,您用心教導個五年、十年,還不成嗎?只是她听信身邊小人教唆,要管一管才好。」
寇泱也有小算盤,在宣武侯府過得很憋氣、不如意,想大歸回娘家,自然是由母親繼續主持中饋,她的日子才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