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吃了一驚。「夫人?」
「要是不願意也無妨,我不會勉強你的。」冬秀連忙開口。
「不,多謝夫人。」就像爺說的,夫人的性子確實跟以前不太一樣,變得和善親切,這可是好事。「那麼奴婢告退。」
待周氏離開之後,冬秀又換上憂心忡忡的神色,想起一直記掛在心的事。
難道大師兄他們沒看到她在土地公廟留下來的暗號?還是已經不在京城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崇德宮
「……退朝!」
在太監的吆喝聲中,大殿上的皇族權貴、文武百官全都下跪恭送,直到皇上步出殿外才紛紛起身。
「……自古以來都是由嫡長子繼位,豈能隨意更改?」
「說得沒錯。」
大臣們開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塊兒,各懷心思地談論著。
「可是皇上方才不是說他連續作了好幾天的夢,都夢到先帝怒目相向,斥責他令骨肉相殘,不是個吉兆。」
「茲事體大,只怕皇後娘娘不會答應改用「秘密立儲」的方式。」
「太子要是听聞此事,也不會坐視不管……」
看著眾人議論紛紛,這些都在盛永瀾的意料之中,並沒有加入他們的行列,只是靜靜地步出大殿。
盡避皇上有心改變立儲的方式,無非是希望能以仁德為重,而不是以嫡長子來繼位,不過可以想見困難重重,老一派的王公大臣自然主張依照宗法制度,這群人的勢力極大,絕對會勸諫到底的。
「……榮國公這麼快就要回去了?」來人嗓音中透著來意不善,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太監,一听到消息,馬上從東宮趕了過來。
「見過太子。」盛永瀾心想來得還真快。
「父皇在大殿之上所言之事,不知榮國公有何看法?」太子冷笑地問。
「回太子,自然是尊重皇上的決定。」盛永瀾語帶保留地說。
太子陰陰一笑。「好個尊重!案皇突然會在今天早朝說出「秘密立儲」一事,本太子以為是有人在背後煽動,你說是不是?」
聞言,盛永瀾一臉沉著以待。「太子何出此言?」
「明人不說暗話,前幾日,你和父皇在御花園內談了些什麼?」在這座宮闈之內,可是有不少他的眼線。
他拱起雙手。「回太子,只因首輔大人近日不在京里,皇上缺了一名棋友,于是命臣陪他對弈。」
就是在那一天,皇上私下召見他,表面上是找人下棋,實際上卻是想听听自己真正的想法,君臣之間最後達成了共識,他們目的不是在于「秘密立儲」,而是要如何才能「廢太子」。
想到皇上當時還萬分感慨,身為一國之君,卻礙于宗法制度,連立儲主事都不能決定,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江山落在專擅威權、結聚黨羽的太子與外戚手中,盛永瀾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言,就是要看太子等人將會有何種舉動。
「真的只是下棋?」太子哼笑一聲。「朝中上下都知你和首輔是父皇身邊的股肱之臣,一向信任倚仗你們,不可能只是對弈,一定談了些什麼。」
「太子多心了。」盛永瀾還是這句話。
「你可要明白一件事,榮國公這個爵位雖是先帝所賜,還是唯一獲得世襲罔替的權力,並不代表就不能收回,將來能不能傳給盛家的子孫,可是還很難說。」他愈是不說,太子就愈疑心。
「最好別讓本太子抓到任何把柄,否則……」話沒有說完,不過威脅恫嚇的意味己然溢于言表。「哼!」
當太子走向其他王公大臣,盛永瀾才揚起眼瞼,面容冷靜如常,不過對于最後一句話,令他想到了靖兒母子,不禁心生警戒。
直到接近午時,盛永瀾才回到府里,便听說周姨娘有急事要見他。
于是,他立刻來到位于院落內的小佛堂外,看著站在佛前、雙手合十的周氏,便走了進去。「是靖兒出了什麼事嗎?」
「爺……」周氏連忙轉身,滿臉焦慮。「靖兒沒事,是……」
盛永瀾舉起右手。「慢慢說。」
「是,就在今天一早,妾身到觀音寺還願,也順便听里頭的師父開示,原本以為時辰還很早,午客也不會太多,沒想到卻……遇到了以前認識的人……」她相當不安地說。
「是什麼樣的人?」他攏起眉頭問。
周氏緊握著自己的雙手。「當時妾身的父親病得很嚴重,靖兒他爹知道了,便特地請了大夫來為他看病,可惜最後還是藥石罔效,妾身也因為太過疲累而暈倒,便是由他診斷出其實是有孕在身,靖兒他爹在旁邊听見了,還喜不自勝地說自己要當爹了……沒想到這位大夫居然還認得妾身,妾身只好推說認錯人了。」
「大夫……」盛永瀾喃道。
「爺,應該不會有事吧?」她一臉憂急。因為多一個人知道當年自己月復中懷有趙家的骨肉,就多一分危險,萬一傳到太子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別慌。」他先安慰周氏。「可知在哪家藥鋪能找到他?」
想了又想,周氏不禁搖了搖頭。「妾身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大夫姓徐。」
盛永瀾沉吟一下。「我會多派些人手到處打听,你先別想太多。」
「是,爺。」她深吸了口氣說。
他神色凝肅地走出小佛堂,打听的事得暗中進行,不能太過明目張膽,何況就算那名大夫認出了周氏,也不代表就會跟太子扯上關系。
「若真有個萬一……」盛永瀾目光深沉地喃道。
這並非是杞人憂天,而是謹慎,因此有些事得提早做好安排。
第7章(2)
申時——
冬秀來到書房外頭,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打擾,最後還是輕敲了兩下。
「進來。」屋里傳來低沉的嗓音。
她這才推開門扉,探頭進去。「相公!」
听見這聲叫喚,坐在書案後頭的盛永瀾才抬起頭,輕笑一聲。「你來得正好,快點進來吧。」
「听說你一整個下午都關在書房,連午膳都沒用……」冬秀關上門扉,走了過去。「出了什麼事嗎?」
盛永瀾繞過書案走向她。「只是在想些事情。」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冬秀好奇地望著那只筒狀物。
「這是丹書鐵卷。」他將東西遞給冬秀。
「好重……」她用雙手才勉強接住。「這個好像竹筒,不過是鐵做的……咦?上面還有用丹砂填的字……」
「所以才叫丹書鐵卷,它還有另一個名字,也就是免死鐵卷。」盛永瀾怕她拿不動,又接了過去。「這是當年先帝賜給盛家的祖先,可以享有免于一死的特權。」
冬秀一臉驚奇。「想不到它有這麼大的用處。」
「因為最近朝中發生了一些事,加上太子對我有諸多不滿,企圖抓住我的把柄,好除去後患,萬一……」
「你擔心太子會查到靖兒跟他娘的事,會保不住他們的性命,所以才想到用免死鐵卷來教人。」冬秀馬上做了聯想。
盛永瀾原本沉重的神色因為這句話而顯得柔和。「沒錯……你真的很了解我,一下子就說中我的心事。」
「這東西真的能救得了他們嗎?」她問。
他指著丹書鐵卷上面用丹砂填的字,上頭寫得明明白白。「幸虧祖先有先見之明,當年在先帝賞賜這個恩典時,還另外提出一個請求,就算不是盛家人,只要經過盛家人的同意,也能用它免去一死。」
「原來是這樣。」冬秀頷首。
「我對靖兒的爹發過誓,一定要保住他們母子,若是做不到,又怎麼對得起他,真到了緊要關頭,就必須用上這個恩典……」盛永瀾握住她的手。「雖然理智上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可是在感情上,卻又相當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