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因為她把你送入虎口。」雲曜認真回答,心中卻充滿失落,她居然相信夏雯卿的話,居然以為他會舍棄她的性命?她難道不知道她對他有多重要嗎?
「錯,送我入虎口的不是夏雯卿,而是少主大人您,如果不是我們關系匪淺,就算我站在柳信面前,他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必系匪淺……很普通的四個字,可今天說出口卻讓她鼻酸,他們的關系怎麼從男女變成了病患與藥人?
他凝睇著她的表情,一股酸澀在月復間翻滾,不是因為被誤會的委屈,而是舍不得她難受,因為她信了夏雯卿,她開始自眨,她否認過去美好的一切。
要說清楚講明白嗎?不,這樣很好,就讓她認定他有別樣心思,就讓她躲得遠遠的,就讓他們在這里、在這個時候斬斷所有……這樣的話,他讓位,瀚弟是不是就可以走入她心里?
隱瞞難受,壓抑痛楚,雲曜沒有嘆氣,反而揚起笑臉,口氣親切的反問︰「你想替夏雯卿求情?」
「若不是替璇璣閣辦事,她怎會惹火梁鈞沛。」染染並不想替壞人求情,只是故意找他麻煩,好發泄一下心中的不平和難過。
「我並沒有讓她傷害梁鈞沛。」他只是命她演一出戲,以配合接下來要上場的蘇為,是她自作主張刻意把事情鬧大。
夏雯卿不願意待在臨香樓,他能夠理解,事實上他從不逼迫任何人為自己效命,是她貪心了,以為能夠藉此留在他身邊,她的念頭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不願意撕破臉,沒想到她的心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被柳信抓到」這種謊話哄哄路人可以,拿來騙他,未免太小看他了。
「所以呢?因為她做得不夠好,你就能理所當然的過河拆橋?」因為生氣,她兩頰的紅暈更顯緋紅。
「知道了。」雲曜微微一笑,揚聲對外吩咐道︰「爾東,把她送回江南。」之後夏雯卿是死是活,再不關璇璣閣的事。
少主的新命令讓爾東松口氣,立刻回道︰「遵命。」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是爾東幾人迅速把因為受到太大刺激而完全說不出話來的夏雯卿給拉走。
屋里安靜下來,雲曜再次往染染靠近。
他還未開口,小翔便指著小花廳道︰「她,壞。」
「對,夏雯卿壞,她敢使壞,就會有該她承擔的後果。」雲曜附和道。
染染冷眼望著雲曜,想諷刺他一句,妄圖別人的性命算不算使壞?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然而她所想的全都寫在臉上,雲曜看得清楚,卻不以為忤,他柔聲問道︰「很痛嗎?我讓寧叔過來看看,好不?」
「不必,我死不了,一定可以順利為少主引蠱。」
她在耍脾氣,但他假裝沒听到,又問道︰「餓了嗎?」
染染惡意曲解他的意思。「吃飽養胖了,才好上供桌?」
雲曜嘆了口氣,縱容的模模她的頭。「好好休養,你怕痛,傷口好快一點,就能少吃點苦頭。」
她撇開臉,不願意看他。
其實雲曜很想留在她身邊,多看她幾眼,卻又擔心她發火,對身子不好,只好把雙手負在背後,緩步離開。
染染猛地回頭,他就這樣走了?!就算說謊反駁都好啊,他為什麼什麼都不解釋?!她氣得一把抓起枕頭往他背後丟去。
小翔見狀,立刻飛身把枕頭截下來。
雲曜沒被砸到,染染卻扯動傷口,痛死了,她大叫一聲,滿肚子的委屈快要爆炸,她一把拉過棉被蓋住頭,放聲大哭。
天陰陰的,馬車上,梁鈞沛敞開衣服,酒一杯接著一杯往肚子里灌。
他現在玩不了女人,只好玩玩男人,他不過弄殘幾個小倌、搞出兩條人命,值得皇爺爺這般大驚小敝嗎,居然怒斥他一頓,還說要收了他的宅子,讓他搬回東宮給他父親好好管教,這還讓不讓人活啊?
想到動不動只會請家法的太子爹和成天哭哭啼啼的母親,梁鈞沛心頭一股無明火直往上竄。
案親變了,過去他闖了再大的禍,父親頂多斥責幾句便輕輕放過,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父親對那幾個庶子的態度越來越好,反倒對他處處看不順眼。
難道謠言是真的?天龍星的說法是外祖父逼蘇為說的謊?如果真是如此該怎麼辦?
想起父親和皇爺爺對自己的態度,梁鈞沛突然手一抖,杯子跌落,匡的一聲,清脆而響亮。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
柳信如困獸般在廳里來回踱步,思緒轉個不停。
他跟夏雯卿談完、一離開莊院就命管事送帖子約雲曜談判,雲曜沒理會帖子,直接跟著管事一起來柳府。
他還暗自得意呢,夏雯卿這個蠢貨,自己送上門不說,還給他送來一道救命符,蘇染染果然是雲曜最在意的女人。
那就好,一個人只要有弱點就不可怕,怕的是那種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
他一面和雲曜虛與委蛇,一面談條件,暗示只要雲曜說服皇上放了文其,他自會助其找到蘇染染,他話沒敞開說,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蘇染染確實在他手里。
他甚至借著那次談話為過去那二十萬兩銀子的事致歉,並且許下不少好處,希望兩人有機會聯手,在朝堂上共創勝局。
話談得還算愉快,沒想到雲曜才剛命人傳來好消息,說文其十日內必定安然返家,他正感松了口氣之際,卻又傳來蘇染染不見的消息。
他直覺認為是雲曜派人把蘇染染給救走了,偏偏雲曜又向負責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馬司施壓,表示蘇染染居然當街被人擄走,要失職的程大人給個說法,還到處張貼蘇染染的畫像,賞銀千兩,請百姓幫忙尋找。
難道人不是雲曜救回去的?那會是誰,誰敢與柳家作對?
柳信趕緊派出大批人手到處找,有人在莊院附近找到血跡。
農戶們說,肯定是黑熊下山咬了人。
不久,在城南找到蘇染染的鞋子,那雙鞋被血浸成褐色,緊接著,又有傳言說雲曜走了一趟亂葬崗,抬回一具女尸。
沒有人能夠證明那具女尸究竟是不是蘇染染,但不管如何,雲曜報復的手段更可怕了,原本要返家的文其被定罪,一個斬字,待秋後行刑。
緊接著,他的手下和柳家旁支又折進不少人。
如今,雲曜打著查貪腐的大旗,有皇上的尚方寶劍為他撐腰,橫掃朝堂。
且璇璣閣是干什麼的,搜集情報的,要找到這些官員的貪污罪證,比拿筆寫字還簡單,雲曜越砍越得意,皇帝抄家抄得越爽快,再下去,恐怕連柳家都不保了。
這時,管事稟道︰「太子來了。」
柳信急忙迎到門前。
太子一見到他,急道︰「我听到風聲,父皇親口允諾麗貴妃,要立她的兒子為太子,我馬上要被廢了。」
「此事真實性有多少?」
「昨日父皇急召秋太傅、雲曜和幾位皇叔進宮,若無此事,怎麼會讓他們聚在一起?」
當初天龍星的傳言傳開後,幾位皇叔對他總是畢恭畢敬的,不敢有分毫怠慢,可那時他篤定自己必會登上大寶,所以看到他們攀權附貴的嘴臉,總覺得分外可憎,懶得理會,且這些年他得罪不少皇族中人,如果他們都支持廢太子,那他、他……
「如果立太子,定會立靖王吧。」柳信推測道。
「難講,母後說麗貴妃寵愛小兒子,不喜靖王,枕頭風一吹,說不定父皇會立梁梓杉為太子。」
「一個六歲小兒能成什麼事,該防的是靖王。」
「母後也是這樣說,可靖王不喜朝堂事,更不欲爭權,他不只一次求父皇讓他返回封地,為大梁鎮守邊疆,我倒覺得他不足為懼。況且麗貴妃雖野心勃勃,她對靖王的態度卻是人人看在眼底,我擔心枕頭風一吹,父皇迷迷糊糊就允了讓梁梓杉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