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燙死本宮嗎?」隨著斥喝,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火辣辣的疼,余敏被打蒙了,呂襄譯一驚,彈身跳起,立刻將余敏拉回自己身後,他怒容滿面,青筋暴起,只差沒反手還齊鈺清一巴掌。
這絕對是故意的!余敏知道,呂襄譯知道,始作俑者更清楚,齊鈺清淡淡笑開,看看呂襄譯再望望余敏,這一試,全明白了。
齊鈺清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瓷,好像剛剛沒有發生任何事,一切只是眾人的想象。她問,「襄譯哥哥,璟睿哥哥的傷勢如何?」
變臉速度之快,教人詫異。
呂襄譯深吸氣,把狂怒強壓下去,寒聲道︰「外傷共有五十三道,但外傷好治,內傷困難,太醫還不確定璟睿能不能夠活下來,得再觀察幾天。」
齊鈺清刻意,他更刻意,刻意講得嚴重些,讓對方明白在這節骨眼兒鬧事是笨蛋行徑,也刻意透過齊鈺清的嘴,把事態傳給皇上知道。
戰事即將開打,皇帝比任何人都緊張,目前知道「引敵入境」法的人大齊上下沒有幾個,而最重要的一員正躺在床上。
齊鈺清貝齒輕咬,拳頭握緊,一臉的天真爛漫,像個不解世事的小女生。她對呂襄譯說道︰「放心,本公主定會替璟睿哥哥討回公道。」
看著她的表現,余敏徹底無語,是性格分裂嗎?
「襄譯哥哥,倘若璟睿哥哥醒來,煩你差人給我報個信兒,免得鈺清憂心。」
「是。」呂襄譯低頭道。
齊鈺清又吩咐太醫幾句,讓他好好照顧璟睿。
離去前,她朝余敏多看兩眼,呂襄譯不動聲色地往前面一站,擋去她的視線。
這麼維護?唉,這些男人心里都在想什麼啊,怎麼都對一個小婢女如此上心?
她有什麼好的?長得丑,看起來又笨,為什麼人人待她不同?性子清冷的璟睿哥哥這樣,眼高于頂的呂襄譯也這樣,就連父皇提起這個丫頭也贊不絕口。
目光一凜,她甜甜的笑容里注入幾分寒意。
余敏的做法有點粗暴,但她顧不得了。
她要操辦國公夫人的後事,也要照看著爺,就算有平王世子爺的保證、有太醫的堅守崗位,她都要親眼看著爺醒來。
所以她命人在睿園里布置好靈堂,再讓凌大哥將國公夫人的遺體搶回睿園。
如果凌大哥搶的是金銀財寶,大概沒那麼容易月兌身,但他搶的是一具遺體,靖國公府里居然沒有人出面反對,就連韓璟華也沒作聲。
這便罷了,國公夫人入殮之後,身為兒子,韓璟華竟沒過來守靈?這未免太奇陸,好歹夫人是他的親娘。
但余敏沒有心思理會那些,一邊忙著後事,一邊看顧著璟睿,她分身乏術,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哪還有力氣去忖度韓璟華?
不過,余敏運氣夠好,在韓薔被捕入獄,在凌大哥把國公夫人帶回府不久後,靖國公府就被查封了。
一屋子男女老少全被驅離府中,王信問余敏,「要不要把老夫人接回府里?那畢竟是爺的祖母。」
祖母?在爺被圍殺的時候,祖母在哪里?在夫人被害的時候,祖母有沒有吭聲?接了祖母要不要接弟弟?接完弟弟,弟妹呢?
錢盈盈的生事功力非同小可,府里已經夠忙了,沒有多余的人手去防範別人讓,前院都忙成這樣,要是後院再失火……她傻了嗎?這時候絕對不能往後院放火種。
所以余敏只命人探听,離開靖國公府後他們落腳何處,便不再理會。
這一忙就忙到深夜,國公夫人的靈堂有人輪班守著,爺已經熬過最危險的一夜,余敏放松精神,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還是夫人為爺做的衣服。
她回房洗漱過後,又進璟睿房間。
「沈太醫,您先下去歇一歇,我來守著爺。」
沈太醫看了璟睿一眼,對她點頭,「有什麼狀況,要馬上叫醒老夫。」
「我會的。」
余敏送走太醫後,搬了張椅子坐到床邊,她靜靜看著璟睿緊閉的雙眼,輕聲道︰「爺很累是嗎?爺好好休息,小魚陪著你。」
他還有點發燒,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暈,余敏取下他額上微溫的帕子,在冰冷的水里過幾下,擰吧,重新敷在他額頭上。
「爺別擔心,我已經把夫人迎回睿園,我會盡力把夫人的後事辦好,可……夫人要是知道爺受這麼重的傷,肯定煩惱,所以爺要努力好起來,把身子養好,屆時小魚陪爺送夫人最後一程,好不?
「我給夫人穿上很漂亮的衣服,是我親手裁制的那一套,本來想等夫人搬進睿園時給夫人一個驚喜,可惜來不及了,不過,夫人穿上那套衣服美得像仙女呢,我想現在夫人一定已經當仙女了。
「爺相不相信緣分這事?昨天,我穿著夫人給爺做的衣服月兌險,今天夫人穿上我親手做的衣服入殮,光憑這點,小魚就相信我和夫人有很深的緣分……
「靖國公被押入天牢,爺會不忍心嗎?倘若爺不忍,就得快些清醒,自己去求皇帝饒他命,小小奴婢我人微言輕,幫不了爺,但就算小魚的話有分量……小魚心量狹窄,絕對不會去求情。
「以德報怨,何以報直?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種話,是屁!
「知道我們那個時代有多少受虐兒嗎?如果這種父母不受懲罰,不曉得還有多少孩子受害,所以我堅持——虐殺孩子的成人要處以唯一死刑……
「爺知道素月、素心吧?她們是夫人身邊的丫頭,夫人死後,她們被國公爺關押起來,國公爺逼著她們對外宣稱爺奸婬她們姊妹,夫人知悉此事,氣得一病不起,國公爺心疼夫人,才會對爺家法處置,沒想到「一不小心」把爺打死。
「好爛的劇本哦,誰相信?爺如果重,憑爺這種高富帥的不敗將軍、無敵英雄,會有多少女人前僕後繼撲上你,哪需要去偷夫人身邊的婢女?
「素月、素心姊姊挨打了,打得皮開肉綻,不過大夫說她們的傷不要緊,養幾天就會痊愈。她們很听話,乖乖吃飯喝藥,說是要到夫人靈前盡忠。
「我問她們,到底怎麼回事?素心姊姊說,最近國公爺結識一位唐三爺,那位爺一身的煞氣,嚇得府中僕婢紛紛走避,他帶來二、三十個男人,外院住不下,國公爺竟想把人給安排到內院里。
「夫人也沒說好或不好,只是收拾行李,說既然府里住不下,她就搬到睿園好了,沒想到國公爺竟為此事與夫人大起爭執,國公爺讓人把素心、素月兩位姊姊推出花廳,她們听見國公爺向夫人大喊︰「人可以走,但嫁妝必須留下。」也听見夫人質問國公爺,春水胡同里的「姚夫人」是怎麼回事?
「兩人越吵越凶,屋里傳來東西砸碎的聲音,素心姊姊她們幾度撞門,想沖進屋里,好不容易門撞開了,卻發現夫人已經倒臥在地上,然後她們就被關進柴房里了。
「爺,夫人死不瞑目,小魚闖進國公府時,蘭萱堂很冷清,半個人都沒有,夫人獨自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棉被,眼楮卻瞪得很大。
「小魚在夫人跟前允諾,必定讓爺平安無事,我也會找出凶手,繩之以法,夫人信了小魚才肯閉上眼楮,所以爺得幫幫小魚,別讓我言而無信……」
她叨叨地,不斷說話,一句接過一句……她沒算過自己說了多久,只是一閉上嘴巴,心里就慌得厲害。
看著Emily,她睡了,睡得很安詳,他甚至在她的嘴角看見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是醫生,在這種時候,應該做的事不是發呆,可,除了發呆,他什麼都做不了,好像……他也死了,靈魂飛走了,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