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關鈺這麼說,但唐浚之仍有疑心,一個生性懦弱的女人怎會改變那麼多?
但他也說不出所以然,只能當她摔壞了頭,徹底變了個人。
不過她不再懦弱的樣子,倒讓他不像以前那樣討厭她,也不再拒絕她的照顧,甚至對她生起好奇,想就近觀察她,然而這女人粗蠻的行徑仍十分惱人,讓他總看不慣的直蹙眉頭。
敷好藥了,唐浚之見她已綁上了白布,又下令道︰「把我櫃子里那件青衣拿出來。」
聞言,關鈺照做,這些天為了照顧他,他房里有什麼,哪件衣服收在哪,她都一清二楚。
拿好後,關鈺開始替他著衣,唐浚之低頭看著,她靠他靠得極近,臉上卻沒有半點害臊,她到底有沒有將他當成男人啊,就連晚上和他同處一室,她也睡得很安心,總是打著驚人打呼聲,心忖至此他不由得感到不悅。
「知道今天該做的事吧?」
「知道。」關鈺應道,卻發現他語氣變冷,不解他發生什麼事了,唉,這人總是喜怒無常,要跟他扮演一對恩愛的夫妻還真是難啊。
正午,廂廳內坐了兩桌人。
唐家人丁並不旺,老太爺及朱氏、董氏的丈夫都早死,如今只出唐浚之、唐敬然和兩個嫡曾孫,四個男丁而已,其余都是女人,加上唐浚之此次是負傷而歸,並沒有邀請客人,只開個兩桌,大人們一桌,孩子們一桌。
「浚之,這些菜都是祖母特別為你準備的,你看合不合意。」張氏有別于平時的嚴厲,討好的陪著笑臉。
「我都合意,祖母真是費心了。」唐浚之感激的說,卻只是在演戲,眸底沒半點真心。
從小因為他爹是庶子的關系,他和娘都不受到祖母喜歡,娘為了拉拔他長大,其中有多辛苦他都知道,他曾經以為他被封為寧平侯,讓祖母如願當她的侯門太夫人,祖母多少會疼愛娘這個媳婦,豈知她只是在他面前做些功面功夫,他一出外征戰,她對娘便有諸多挑剔、責罵。
而他不在家的期間,祖母和董氏似乎也背著他在府里干了不少事,且府里的用度都極為奢侈,將他的錢當流水在花,看來他該要來清查這家子的陋習,大肆整頓一番了。
唐浚之和張氏之間的互動,關鈺都看在眼底,覺得這對祖孫都好假,完全沒有她和爺爺相處的樣子。
她也看出朱氏臉色不悅,是對菜色不合意,這些大魚大肉並不適合唐浚之這個傷員吃,雖然張氏嘴里說是特別為他準備,卻完全沒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並不是真的關心他。
不過,眼前的每一道看起來都好好吃,看得她都快流口水了。
「你合意就太好了,浚之,祖母幫你夾……」張氏繼續作戲,提起筷子欲親自幫他布菜,想表現出自己有多麼疼愛唐浚之。
「祖母,我媳婦幫我就行了。」
必鈺聞言傻眼,愣愣地看向唐浚之,從他的眼神中瞧出他的提醒,他們該扮演恩愛的夫妻。
必鈺原本還覺得要扮恩愛很難,突然靈光一現,舀了一匙羹湯遞到他嘴邊,「夫君,我喂你喝。」
唐浚之一僵,死死瞪著她,其冷凜的目光似乎想射穿她。
必鈺才不怕他,依然厚著臉皮的要他喝下。
唐浚之見那麼多人看著,也只能咬牙張口。
這小小動作,坐在這張桌子上的人都看到了,張氏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看來你們夫妻的感情變好了。」
董氏也笑得僵硬,應和道︰「可不是,都三年多了,是會改變很多事的。」
兩人雖不知唐浚之和上官鈺分房睡的事,但也看得出來唐浚之不喜歡他這媳婦,而且這次他回來,听說對她還不假辭色,朝著她吼,但現在看起來不像是有這回事,兩人挺好的。
「當年他們剛成親對彼此不熟悉,才會有些磨合,但在鈺兒細心的照料下,浚之深受感動,自然能日久生情了。」朱氏得意的呵呵笑道,不枉費她要媳婦日日去照顧兒子,總算是有成果了。
大伙兒紛紛開動,拿起筷子夾菜,正當關鈺也拿起筷子準備開動時,唐浚之在她耳邊輕聲道︰「記住,你不能吃太多。」
「為什麼?」關鈺瞪著他。
「你那可怕的食量是想嚇壞人嗎?」唐浚之輕描淡寫的道,卻足以讓關鈺臉色大變。
至今為止,她都是待在房里吃飯,想吃一桶飯都行,不管是被他或婆婆、楚兒看到,她都不在意,可現在有那麼多人看著,若是被知道她能吃那麼多,祖母或許會怪她吃太多浪費米糧,轉而責罵婆婆的。
必鈺看著一桌好菜,卻不能痛快的吃,忍不住在內心泣血。
唐浚之知道她內心的痛,揚起唇角竊笑。
他並沒有發現,自己也會有這樣的笑容,他平常甚少笑,總是頂著冷肅的臉,但作弄這女人讓他心情感到愉悅。
兩人這看似打情罵悄的互動望入其它人眼中,心里各有一番滋味。
朱氏是看得眉開眼笑,張氏和董氏心情卻有那麼一點復雜,想來以後是難再找毛病來挑剔朱氏了。
吃到一半,唐敬然突然停下了筷,看向唐浚之,「哥,雖然我現在的差事很好,但就是月俸少了點,你認識我們當家,能不能去幫我說一聲——」
還未等兒子說完,董氏便堆起笑顏開口道︰「浚之,我們欣然年紀到了,你若有認識年輕有為的將士,也幫欣然介紹介紹吧。」
唐欣然從一入座就沒跟唐浚之打過聲招呼,看起來並不敬重他這堂哥,現下听到這話,才朝唐浚之擠出一抹淡笑,卻虛假不已。
張氏假裝生氣地瞪著他們一家子,「要求那麼多,浚之還在養傷呢,先養好傷再說吧。」
「那……那皇上賜了好幾箱珠寶給哥,能不能先……」唐敬然眼底充滿貪婪,這話他早就想開口了,卻一直忍耐到現在。
「都是自家人,喜歡就拿去吧。」唐浚之干脆的道。
聞言,唐敬然歡喜地亮了眼,「謝大哥,孩子們來,快謝謝大伯。」
「謝大伯。」孩子們紛紛從椅上跑過來,齊聲說道。
必鈺看了直搖頭,真覺得這家人都把唐浚之當成搖錢樹了。
「大老夫人,蓁姐兒都不吃飯呢,也不知怎麼了?」這時,女乃娘來到朱氏身邊悄聲稟報道。
「抱過來。」
必鈺听見了,不由得朝另一張小桌望去,看到唐蓁和她那些堂兄姊坐在一起,突地她看到了一件事,怔了一下。
女乃娘將唐蓁抱給朱氏,她讓孫女坐在腿上,哄道︰「怎麼了,小蓁兒怎麼不想吃飯?」
唐浚之坐在朱氏身旁,看著女兒可愛的小臉,心想他回到家里好些天了,都沒能好好親近女兒,忍不住想伸手模模她的小臉。
豈料唐浚之大手一靠近,唐蓁竟嚇得嚎啕大哭,「不要……哇嗚嗚……」
全部的人見狀俱是驚愕,唐浚之臉色更是鐵青。
房內,唐蓁仍哭著。
「蓁姐兒,不哭,吃糖……」女乃娘拚命哄著。
「蓁姐兒,玩玩具……」憐兒也搖著鈴當逗她。
唐蓁扁著嘴不吃糖,也不玩玩具,眼淚不停地掉。
朱氏看孫女哭得兩眼通紅可心疼了,也不明白孫女為何會被兒子嚇哭。
當年兒子出征時,蓁兒還在襁褓中,父女倆一分離就是三年多,是不熟悉沒錯,但蓁兒也沒怕生到兒子想模她的臉就被嚇哭了,這沒道理呀。
蓁兒這一哭,也壞了洗塵的大喜氣氛,雖然她以一句蓁兒身子不適來化解尷尬,但最後宴席草草結束,眾人皆回到自己的院落。她也要兒子別在意,但兒子豈會不在意,此外董氏肯定會在婆婆面前亂說話,說蓁兒被自己的爹嚇哭了,想來就讓她心情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