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踏上骷髏山的幽徑,並不因為這座山的惡名而怯懦,她一心一意只想見他一面,況且這座山頭她早已和闕家人來過不下百次了,里頭的地形和花卉的生長位置,沒人比她還清楚。
只是今日她穿著一身飄逸的粉橘色羅裙,走在山林間總是不太方便,時不時便讓路旁的小樹枝給勾了裙角,她輕攢著眉,只能拎著裙擺,小心翼翼的踏出每一步,往深山里走去。
蟬聲唧唧,在蓊郁的樹林里唱喝著,她從懷里掏出了手絹,擦拭著額際冒出的薄汗,走了大半個時辰,她沒有見著半個人影,別離真的會在這里嗎?或是他早已離開了?
正當她思索之際,一頭山豬倏地從一旁的山路逃竄而出,張牙舞爪的怒視著她,嚇得她只能屏氣凝神,一步也不敢動,深怕它會獸性大發攻擊她。
「吼∼∼」山豬發出極大的聲響,凶惡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倒退了一大步。
「你別過來,我……我沒有要傷害你……」她刷白了臉,踉蹌的向後退。
「吼∼∼」似乎是看清了她沒有攻擊能力,山豬猛地向前一撲,那兩支長長的利齒,朝她直擊而來,彷佛要將她撕碎般,她揚聲尖叫,轉身就跑。
不過,她一個嬌弱女子,哪里跑得過長年待在山里的山豬。只見它用力撞向她,嫣然隨即撲倒在地,眼見山豬尖利的牙齒就要往她身上咬,她害怕的閉上雙眼,等待即將到來的痛楚。
一把長劍勢如破竹的凌空而來,準確無比的刺中壓在她身上的山豬,只听見山豬發出淒厲的嘶吼,痛苦萬分的在一旁打滾。
被山豬的咆哮聲驚得睜開眼的嫣然,看著它背上插著一把長劍,身上染滿了鮮血,顫巍巍的支撐不住身子,須臾便倒臥在地,一動也不動。
「它死了。」沉穩的嗓音自她身後揚起,她心頭一震,本能的轉頭望向後方。
別離一向冷然的表情,一對上她驚慌失措的小臉時,心頭狠狠一震,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一涌而上,尤其她那雙充滿驚恐的黑眸仰望著他時,莫名牽動他塵封許久的心,對他來說,眼前的女子充其量和他只有一面之緣,他不解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緩緩走到山豬身旁,用力拔出那把插在山豬背上的長劍,他從腰間抽出一條綾巾,將沾染在劍身上的血跡拭去,俊美的面容上,始終保持一貫的冷漠。
「裴哥哥……」她站起身,忍不住開口喚著他。
他冷然的目光停駐在她身上,對她開口閉口都是裴哥哥感到厭煩,昨日他早已和她說明他並不是她口中的裴軒,何以她還不死心的追到這里來?
「姑娘,我是別離,不是你口中的裴哥哥。」他直截了當的再次聲明。
聞言,她緊咬著下唇,就算她可以肯定他是裴軒,但他眸中冷漠的神情,早就將她徹底忘記,這分離的五年,他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將她忘得一干二淨?
「因為你和我的一位故友長得實在太像了,我才會……將你誤認成他,真的很抱歉,」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暫時將他當成另一個人看待。
「我自小就跟在主子身邊,和姑娘素昧平生,即使和姑娘的友人長得相似,也請姑娘不要再錯認。」他淡然的重申,確保誤認事件不會再發生。
想起昨日那位綠幽坊的主子,長得不但嬌美可人,而且听說還是兵部侍郎的掌上明珠,身家背景極為雄厚,和擁有相似背景的闕家不相上下,闕嬋心雖然沒有在朝為官的爹,但卻有個身為貴妃的姨娘,這場龍爭虎斗,成了芙蓉鎮上眾人近期引頸企盼的樂事。
「你和蔣小姐的感情應該很好吧?」蔣綺幽為他挺身而出的景象,仍是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里。
「我跟隨主子多年,感情自然深厚。」他隨口回道。
無論她再怎麼否認,也不得不面對他早已變心的事實,就算他是裴軒又如何?五年光陰逝去,景物依舊,人事已非,就算她再執念又如何?過去的情景終究不會再回來,就如同她失去的家園,還有她深愛的家人一樣。
薄唇輕揚,她漾出一朵如花笑靨,那笑再次撼動了他的心湖,紊亂的思緒中,彷佛曾經看過相似的笑容……
發覺自己看她失了魂,他有些倉皇的別開眼,淡漠的臉上有著一抹不自在。
嫣然抬眸望著倒臥在地的山豬,沒有留意到他倉皇的神色,只見她蓮步輕移,走到山豬身旁,閉上眼為它默念著經文。
「你在做什麼?」方才那頭山豬還想置她于死地,她又何須為它誦經?
「萬物皆有靈,它因為我而喪失了一條性命,于情于理,我都該為它做些什麼。」她柳眉微蹙,自責的說道。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道,野獸不懂得悲憫,你這麼做不過是白費功夫。」他不認同的反駁。
「或許你會認為我的行為很愚蠢,不過我還是相信它們能因此而早日投胎,來世不需再淪為畜生,任人宰割。」她有感而發。
第2章(2)
別離凝睇著她姣好的側臉,她單薄的身子,在強風的吹拂下,有可能被吹落山坡,不知打哪來的念頭,他走近她,大掌扣住她縴細的柔荑,將她帶離坡邊。
「別靠那麼近,當心跌下去。」他叮囑。
他是在關心她嗎?
嫣然眨了眨眼,看他濃眉緊蹙,確定自己沒有誤解他的意思,她揚唇一笑,就算他不是裴軒,她還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溫暖。
「放心,我對這座山或許比你還熟悉,哪兒有危險我都知道。」
「但你卻無法應付那頭山豬。」他沒忘了先前她差點命喪于此。
聞言,她俏臉微赧,雖說她熟悉這里的地形,但遇到猛獸攻擊,身為一個弱女子,確實沒有反擊能力。以往她都不會獨自上山,若不是一心想見他,她也不會只身前來呀!
認真說來,的確是她太魯莽了。
「抱歉,造成你的困擾,我保證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她不敢再一個人前來了。
「你一個人跑來骷髏山做什麼?」看她一臉愧疚,他也不忍再斥責她。
「這個……」她頓時辭窮,總不能說她是專程來找他的吧?
不成,若她真的說出她的目的,肯定會嚇跑他的,即使他不是裴軒,她也不想錯失一個朋友,況且他還是綠幽坊的人,若兩家花坊交好,或許還有合作的可能。
「我是上山來找尋花材的。」她笑道。
「花材?你一個人?」他狐疑的挑著眉,擺明了不相信。
「是呀!你也是來找尋花材的嗎?」她神色自若的開口。
有哪家的姑娘會單槍匹馬的上山來找花材?他不是笨蛋,卻也不想當面拆穿她,畢竟兩人還不算熟稔,他無權過問她的私事。
「是的,主子要我上山來找一株花草。」
「什麼花草?」這骷髏山上的各式花卉早已讓她采集的差不多了,還有什麼特殊花材沒讓她發現的嗎?
「是一株長在壁崖邊的藍色花草。」他神情一黯,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藍色花草?」她偏著頭,開始在腦海中搜尋著是否見過這株花草。
「如果你沒見過就算了,我找遍了大江南北,也沒有找到這株花。」
嫣然皺著眉,藍色的花草……她記得她第一次上骷髏山時,曾經見過小徑上飄落的藍色小花,不過她始終沒找到完整的花草,當時闕嬋心還和她說,只要找到這株藍花加以培育,或許能為弄花坊帶來更多的利益。